李贞一早便猜到,赦月的母亲怕是已不在人世了。
四年前,漠北的前首领病危,身为长子的拔灼趁机将漠北大权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赦月母子二人便是自那时失去了庇护的吧,万幸,赦月还有一个疼爱他的外祖,否则这狼族小子可就要吃尽苦头了。
虽然,赦月在骆驼泉的日子也不见得有多畅快,李贞如是想着,他早就看出了赦月在骆驼泉的尴尬处境,如今也就是仰仗着薛山翁的余威,还能教下面的人称他一声少主。
李贞想帮赦月,想帮他自立自强,能有一个真正的家,能去主宰自己的命运,能做一只真正的狼。他靠着赦月的肩膀这样胡思乱想着,直到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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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贞是被阿布的呼唤声从梦里拉出来的,他慢慢睁开了眼,这一觉睡得很沉很香。
“公子,你可算醒了。”
李贞望着阿布喜忧参半的面色,点了点头,“阿布,什么时辰了?”
阿布扶李贞坐了起来,“快至酉时了,公子,你睡了整整五个时辰了。”
竟然睡了这么久,李贞动动肩背,自觉已无大碍,又问道:“我们是怎么回来的?”
“公子是被赦月大人背回来的,你们又抄了小道,没有和前去迎接的侍卫碰上面。”
李贞还记得方才的梦,梦里的他趴在一个宽阔的肩背上,随着那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微微颠簸着。
天还没有大亮,他们就那么一直走啊走,直到走到了东边天际泛起第一抹白。
原来那不是梦,自己真的是睡在赦月的背上回来的。
“那...赦月呢?”
“赦月大人在自己的帐内休息,他背你回来后,又去请了牧医来,看着牧医给你清理了伤口,上好了药,这才走的。”
李贞点了点头。
“公子,我煮了粥,你饿了吧。”阿布说着,便将一直温着的粥盛好了端来。
李贞吃下了一碗,自觉恢复了点力气,就是出了很多汗,浑身不太舒服,他瞧见了放在矮几上的浴牌,又想起了赦月,“阿布,你去将赦月请过来,我想跟他说几句话。”
阿布闻言,便出了大帐去请人,不多一会儿就独自回来了,赦月并不在帐内,据侍卫说,少主半个时辰前被首领叫去了。
李贞心道糟糕,一定是为了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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赦月被传至牙帐时,已在心里想好要如何领罚了,可进了大帐,却只看到了阿祖坐于上方,像往常一样的慈爱与温和,不像是要发难的样子。
帐内还有一人,坐于阿祖左下首,正是骆驼泉最富有的贵族,达翰.哲敏。
达翰.哲敏在军中只领着个闲散的职位,赦月甚少见他来营中,却不知今日前来是为了什么事。
“达达尔,你可闯下大祸了。”薛山翁望着外孙,笑着斥道。
赦月心头不解,却还是说着,“是达达尔的过错,不敢请求阿祖谅解。”
薛山翁笑道:“你无需我的谅解,可是,哲敏的宝贝女儿痛失爱马,你怎么说?”
赦月更是一头雾水,痛失爱马的不是他自己吗?
哲敏也在一旁开了口,他声音温和,“圣翁,这又不是少主的错,一匹马而已,被狼吃了就吃了,好在少主平安无恙,夏木也不是个不讲理的孩子嘛。”
赦月恍然大悟,原来,昨晚李贞骑来的那匹马是哲敏家的,李贞身份特殊,而他奉命看守李贞,是以,这才将他叫了过来。
“是我的过错,哲敏大人见谅,我会备下几匹好马,给令爱赔罪的。”
哲敏笑道:“本来只是一匹马而已,可这马是夏木从小马驹时养大的,如今被群狼啃食的只剩半个头,那孩子伤心断肠,哭了一天了,做父亲的实在心疼。”
赦月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他求救般望着阿祖,希望阿祖能出言替他解围。
薛山翁亲切地望着达翰.哲敏说着:“那不如,叫达达尔亲自登门去给夏木赔个礼,别教那孩子哭坏了身子。”
赦月心道,若是登门赔礼能平息此事,自己当然愿意,他最怕的便是给外祖寻下麻烦,他见达翰.哲敏未置可否,便顺着外祖的话说道:“阿祖教训的是,改日定当登门。”
“也别改日了,就明日吧。”薛山翁补了一句。
赦月应下了。
达翰.哲敏也在牙帐内坐了许久,这下也能回去给女儿交差了,便就告辞了。
赦月遵照外祖的话,亲自将人送到了牙帐外,折身回来,便见老人已然换下了那张慈祥的面容。
他知道,阿祖对他偏爱至极,所以才未在外人面前说起狼的事情,可是,这不是说,他犯的错会被忽视掉,他弯下单膝跪了下去,“阿祖,达达尔犯了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