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贞随赦月来到了他的毡房,也只是比其他的大了一点而已,但是住下两人还是绰绰有余的。他第一眼便看见了挂于木架上的银色软甲,伸手便捧了起来,“我没射中你的那次,你就是穿了这个吧?”
“这是阿祖借于我的,是从西边传进来的软银,阿祖寻了个技艺精湛的工匠打造而成的。”
李贞摩挲着软甲,由衷叹道:“真是个好东西,摸起来这样柔软,却刀枪不入。”
赦月笑道:“明日,你把它穿上吧。”
李贞长眉一横,“那不成,人都知道,擒贼先擒王,你可是众矢之的,明日一早,你给我乖乖穿上。”
说话间,赦月已然铺好了床铺,“躺下歇着吧,很晚了,明日还要早起。”说完,他便拾起了件皮褂要往外走。
“你...去哪里啊?”李贞站在原地,问了一声。
“我去别处挤一挤。”
李贞不知该不该将人留一留,但总得客气一下,“要不,一起睡吧,额,我的意思是,一起歇息,我看这床也挺大的…”
“你不介意吗?”赦月转身过来,忍住笑问了一声。
李贞心道,自然还是有点介意的,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行收回,显得自己怕了一般,便道:“我介意什么,快歇息吧。”
赦月扔下皮褂,便就坐下来开始脱外衣,“你睡里边。”
“好。”李贞还站在原地,心里却在纳闷,这人的脸皮最近怎么变厚了些,他该听得出自己也就是假装问问啊。
待两人都躺下,赦月拈灭了油灯,李贞这才敢睁开眼。
这床看着不小,可躺着似他二人这样的男子,还是显得有些局促的,尤其是赦月,宽肩长腿,躺在一旁压迫感十足,李贞都快贴到床边了,还是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热意。
实则,李贞根本睡不着,赦月的那句话一直在他心头上萦绕着,他有一个天大的疑问。
赦月说他心里有人了,究竟是真的,还是为了让达翰.夏木死心的假话?
李贞今日躲在人群里,看见那姑娘的第一眼,难免心惊,花一样娇艳的姑娘,已然这般憔悴了,罪魁祸首实在该骂。
想到此,李贞不禁轻轻侧首望了一眼一旁呼吸匀称的罪魁祸首,暗骂道,真是个狠心的男人!
可这个狠心的男人并没有做错,犹犹豫豫悬而不决,才是痴情女子最大的劫难。
李贞翻来覆去的想着,所以,赦月说自己心里有人了,到底是不是真的呢?他也知道,既然听到了那样的话,依着他以往的脾性,该追问一番的,可是如今的他不敢问…
“你睡不着?”
赦月的声音忽而传进耳里,李贞却吓得手脚僵硬起来,做贼一般。
“哦,我就睡,就睡,有点认床罢了。”
床板吱呀响了起来,是赦月翻了个身,朝向了里边,他沉默了一会儿,又才开了口,“李贞,我不喜欢达翰.夏木,你教我把她当成第一个喜欢的人,那是根本做不到的事。”
李贞的身子更僵硬了几分,他紧紧闭上眼睛,“嗯”了一声权当回应,却不敢多问一句,为何?
赦月的呼吸不似方才那般平静,李贞的心里也在翻江倒海,或许他们都在期待着对方开口,也或许,他们也在害怕着对方开口,就这样静默着,涌动着。
忽而,李贞的手腕被捉住了,他猛然睁开眼,却只听赦月柔声说了一句,“睡吧,我在呢。”
就这一句,李贞心头的惊涛骇浪,好似就那样平息了,一股暖流润满心田。
就这样,不是很好吗?他们就这样,做这世间最知心的好友,无关权势纷争,无关光阴迭代。
*
第二日,天还未亮,李贞率先醒了过来,他的手腕还在赦月掌心里捏着,还是那种偷偷摸摸,酥酥麻麻的感觉。
他轻轻侧首看着赦月的睡颜,笑着笑着,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
这样的绝世风光,他看不了一辈子。
李贞起了身,穿戴完毕,心道正好趁着四下无人溜出去。刚要出门,却听见外面传来仓促的脚步声,是在牧场周围巡逻的侍卫发觉了异样,赶来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