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的厢房里,母子二人执手相望,却都双双湿了眼眶。
顾氏未曾想到,这些日子日思夜念的人一朝就来了身边,“贞儿,当真是你…你回来了…”
李贞却笑道:“自然是我,莫不是我变了样,娘认不出我来了?”
顾氏也笑了,“你扮成什么样,娘都认得出来你。”
李贞见母亲眉眼总算有几分舒展,却不由得更是心痛,哽咽着道:“这些日子…苦了娘了。”
顾氏摇摇头,“你回来了,娘就不苦了。”
“娘,我怕这寺里还有仇家的眼线,我虽在长安,却还是不得常来看您。”
顾氏拍拍儿子的手背,笑道:“娘知道你平安了就行,你行走在外,定要多加小心。”
“嗯,儿子知道。”
顾氏敛起面上的笑,垂首下去,轻声问道:“你父亲…你见到他最后一面了吗?”
李贞见一提及父亲,母亲的眼泪就滚落了下来,才明白,这些年,母亲是何等的记挂着父亲,忙柔声安慰道:“儿子见了父亲最后一面,在蜀地,父亲也葬于蜀地,我也去坟前祭拜过了。”
“那…那你们…”
李贞知晓母亲想问什么,笑道:“我与父亲已冰释前嫌,回归如初了。”
顾氏闻言,终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儿,这才想起,还没问过李贞眼下的落脚处。
李贞却只道:“娘且放心,我一切都好。”
顾氏自然信儿子,便道:“你能捡回条命,终究是佛祖庇佑,那日听闻是漠北狼族将你掳了去,我只怕你就此凶多吉少,毕竟,那些人是那样恨着你们父子。”
李贞却惭愧地低下了头去,“让娘担心了,他…们…没要我的命。”
顾氏于儿子多年前在骆驼泉的经历,也知一二,她虽不是什么饱读诗书的女子,却自有几分明辨是非,“贞儿,你们父子或许欠了漠北一笔债,可你父亲用自己的命还上了,日后,你别再自责了,至于报仇…娘不为难你,娘信你!”
李贞闻言,这才慢慢抬起头来,望着母亲眼里的坚毅,良久只道一声:“谢谢娘!”
顾氏扶着儿子坐在了桌前,又道:“快与娘说说,你孤身一人,又是如何从漠北人的手里逃脱的呢?”
李贞打了个马虎眼,只道:“他们一时不慎,中了我的迷药,便教我逃走了,娘且安心,他们即便再追到这长安城来,也寻不到我的。”
顾氏闻言,这才舒展了眉头。
“你这一路定吃了不少苦,我瞧着人都瘦了好些。”
李贞笑了笑,又道:“娘,儿子今日来,便是想教娘放心的,也还有一事,想问问娘呢?”
“那是何事?”
“李观如今身在何处,母亲可知晓?”
顾氏面色一改,道:“我怎会知晓他的下落。”
李贞知晓,母亲虽大度,却也终究是个女子,也会嫉妒,当初正是李观的诞生,让自己这个江夏王府嫡长子的位分险些不保,也是时年五岁的李观去父亲面前哭诉被兄长推下了水,这才彻底将母亲逼出了王府。
回想起往事,李贞竟然不觉得伤心,至少,那时候,父亲还在,江夏王府还在。
“娘,陈年旧事,也不尽然都是李观的错,还是得怪我将他推下了水…”
顾氏讶然,道:“那不是他受他母亲指使,诬陷你的?”
李贞不置可否,转而道:“可我与他终究都是父亲的骨血,我即便为了父亲,也不该教他流落在外生死不知。”
“即便如此,我与他们母子非同道中人,怎会知晓他们的下落。”
李贞却道:“父亲生前并未将李观的下落说与我知晓,便是要他来寻我的,既然来寻我,自然要寻到娘这里了。”
顾氏叹了一声,道:“就你会猜人心思,不过,还真教你猜对了。”
她说罢,便起身去拿来了一封信递给了李贞。
李贞认得李观的字,虽和自己还差了些意思,但已然很拔尖了,打开信一看,这小子竟一改以往的不懂事,言辞间甚是客气,还口口声声称呼顾氏为母亲。
李贞不禁笑了,回想起先前在王府里,自己虽不情愿,却还是得在人前称李观之母为一声母亲的。
“这小子花言巧语的,你得当心点呢。”顾氏见李贞读完了,便适时叮嘱了一句。
李贞却没揭穿母亲的心软,她若真不想帮李观,又怎会留着这封信。
“难怪我多方打探,都寻不到他人,竟是被父亲藏在了大慈恩寺,有玄奘法师庇佑他,他的小命一时倒也无忧,不过,还是得快些寻到他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