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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地睡了好一会儿,傅雨歇醒来的时候已是夜里。她揉揉眼睛,这次落水受伤,对她的身子损耗极大,不过是去桃林转了转,回来就疲惫困倦成这样。
彻底清醒后,她穿好衣裳准备去找风袖。也不晓得几时了,只听得屋外的雨声阵阵,外边儿一阵电闪雷鸣,风雨顿时又大了些。
傅雨歇打开门,乱飞的雨滴裹着风混着春日特有的泥草气息扑面而来。白日还春光明媚,她不过是睡了一觉,夜里竟然有这样大的风雨。
也不知……凌露白可是回去了;回去的时候,路上有没有下雨;若是下雨了,有没有被淋湿。
想着想着,傅雨歇竟有些忐忑起来。她跨过门槛,看这雨没有要停的意思,决定还是去找风袖和悦齐问问。
因为手上没有伞,她只得沿着长廊走,而长廊的另一端就是书房。回想起凌露白说的话,便走了过去。
到了书房门前,傅雨歇往里瞧了瞧,书房的正堂黑漆漆的一片,不见人影,安静得很。
看来,她已经回去了。
凌露白执着画笔,落下了最后一笔,然后直起身子对着画仔细瞧了瞧,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一时半会儿却又找不出原因。
她放下手中的笔,长时间的俯身作画令她的手臂和腰都有些酸软,她将画收好,动了动手脚,僵硬的身子舒服了不少。往屋外瞧了瞧,发现夜色浓重,不知不觉竟是这般晚了。
也不晓得,她醒了没。
凌露白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落下的雨滴,今夜这雨是停歇不了了。但是无妨,她喜欢。
这么想着,倒是听见了脚步声。她侧着脸循着声音望去,有人走过来了……
傅雨歇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最后仍是推门而入。正厅没点烛火,可真的走进来了,才发现屏风后面是有光亮的。
她十分敏锐地有了些猜想,轻声踱步过去。
还是第一次来别苑的书房,傅雨歇对书房本身并不感兴趣。屏风将正堂与里边儿的书案书架区分隔开,她绕过屏风,就着两旁立式灯笼里的烛火看见了伏在书案上人。
——她没走,也没有淋雨。
还是那身鹅黄色的衣裳,因为伏案这个姿势的缘故,那头如瀑般的青丝垂散在那人的背和蝴蝶骨上。其实那人的呼吸极轻,可傅雨歇就是能瞧见她纤薄如画的背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
凌露白侧着脸枕着自己的手臂,从傅雨歇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侧脸,鼻梁高挺,红唇微抿着。兴许是烛火柔和作怪,傅雨歇心想,原来她的睡容看起来竟如此乖巧。
傅雨歇伫立在屏风旁,就这么看着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想了想,她又往前了两步,这下她就站在凌露白身边了。这人的五官也愈发地清楚了起来。不知梦到了什么,她还微微蹙起了眉。即便如此,也不影响凌大宫主的美貌。
望着这张脸,傅雨歇努力回忆,却依旧一无所获。她不由叹了口气,这失忆的事终究没那么容易解决。
许是她的叹气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打耳,原本还阖着眼睡觉的人动了动眼皮,然后挣扎着微睁开眼本能地望向了她。
傅雨歇:“……”
这是偷看别人被当场捉住了啊。
“你睡醒了?”凌露白看起来刚醒的样子。眯着眼睛就连声音也含含糊糊的。
意识到自己的尴尬处境,傅雨歇急忙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也不再看她。
“我刚醒,路过这里,来看看……”说出的话还是冷冷淡淡的,但傅雨歇垂在身侧的手暗暗绞着自己的衣衫。
面对凌露白那个眼神尖锐的下属,她都若无其事镇静得很,明明现在她什么都没做,仅是多看了几眼凌露白,她竟会如此失措。
凌露白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终于舍得直起身子,解释道:“要回去的时候,大雨瓢泼的。我想,今夜怕是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