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迟了,抱歉。”
侍应生替沈衔月拉开椅子,她坐下时主动开口道歉,声音淡淡,不带情绪。
周照野把菜单递给一旁的侍应生。
目光轻飘飘落在沈衔月身上,眼尾噙着极淡的笑意,随性又恣意。
“没事,我也刚到。”他微微起身,主动伸手,“周照野,幸会。”
他的手很大,轻易就把她的手拢在掌心,指腹带着薄茧,磨了她手背一下。
沈衔月嗅到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味,木质香,带着点橘调,成熟却又清新,像是被阳光笼罩的森林。
她下意识抬头,却猝不及防撞进那双漆黑如潭的眼眸。
距离很近,她能看见他微微颤动的睫毛,以及额前的碎发。
这张脸实在帅得惊心,极具冲击力,她一时间回不过神来,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周照野的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他垂下眼睑,低笑了一声。
两个人的手还握在一起,他能感觉到沈衔月微长的指甲贴着掌心,上面装饰用的碎钻磨着皮肤,激起细微的痒意。
倏然,沈衔月回过神来,仓促抽回了自己的手,坐回了位置上。
抿着唇一言不发,欲盖弥彰地拿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
借着玻璃杯挡住有些发烫的脸。
奇怪,她为什么忽然心跳变快了。
不远处,姜圆圆点了一杯咖啡和一叠马卡龙,正在偷偷观察。
看见沈衔月和周照野握个手都对视了半天,激动地把大腿都拍红了。
还有什么比现场瓜更让人兴奋的!?
没有!
沈衔月没心情关注姜圆圆那边的情况,只觉得气氛尴尬,偷偷在桌子下面用手指扣手机壳上的装饰。
侍应生来询问是否开始上菜,周照野点头。
相亲对象会面,两个陌生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话题难找。
气氛有些冷凝。
沈衔月不会找话题,也没打算主动开口,避开他的视线,盯着桌上的花发呆。
这里是一家预定制私厨中餐馆,进来时她就注意到,每张桌子上都有独特的插花,很有意境。
但似乎只有她这张桌子上摆的是月季。
脚步声由远及近,打断了沈衔月的思绪,她没再多想,只当是巧合。
开始吃饭后,气氛有所缓和。
端上来的每一道菜都是沈衔月喜欢的,她的心情由多云转晴。
这顿饭是周照野请。
想到这里,沈衔月觉得她主动一点也未尝不可。
最后一道杨枝甘露送上餐桌,沈衔月放下筷子,捏着金属勺子在玻璃碗里搅来搅去。
“听说,周先生也是济仁中学毕业。”
周照野正抽了一张纸,慢条斯理地擦嘴,闻言应了一身,顿了几秒才说:“是,和沈小姐是校友。”
沈衔月有些意外,追问:“周先生是上京人?”
见男人颔首,她更疑惑了。
济仁中学不在上京,而在南城。
她家的情况有些复杂,爷爷沈从逸是上京人,后来南下做生意。
父亲沈柏江在上京出生,在南城长大,母亲蔡书琴则是土生土长的南城人。
她和姜圆圆也是,不过大学考到上京,毕业后干脆就留在这边发展。
周照野从她脸上读出她的疑问。
他无声扯了下唇,不知为何笑了一下,“六岁时母亲工作调度,父亲刚好想开发南城市场,就搬过去住了一段时间。”
沈衔月干巴巴“哦”了一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猜对方可能知道她高中“为爱痴狂”的事迹,有些抗拒和他继续回忆青春。
周照野似乎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转而问起别的:“听说沈小姐刚结束一段恋情?”
“嗯。”沈衔月大大方方承认,“周先生很介意?”
她看不见的地方,周照野的手指正在膝盖上轻点,随后他摇了摇头,声音散漫:“只是好奇而已。”
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沈衔月只能默默喝杨枝甘露。
其实她对周照野是满意的。
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喜欢的就是谢景淮那类的。
清冷孤傲,矜贵疏离,像岭上雪,天上月。
周照野这种恣意张扬,又带着点坏劲儿的,她没接触过,也不认为自己会喜欢。
但今天似乎有例外。
玻璃碗里,橙色的冰沙缓慢消融,慢慢融化淌出晶莹透亮的甜水。
她舌尖残留着西柚和芒果的香味,原本因为看见谢景淮和别人合照而产生的不虞,就这样消失了。
杨枝甘露见底了。
“周照野。”沈衔月冷不丁开口。
她的声音不尖,带着点南城口音,尾音会不自觉上翘,清凌凌的。
念他的名字时,意外带着点郑重。
周照野抬头。
这是他们第二次对视。
“要不要结婚,今天。”沈衔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表情都没怎么变。
反倒是正在撤盘子的侍应生,手一动,瓷碟在托盘上磕出一声闷响。
下午两点刚过,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民政局人不会太多。
她的户口本就在车上。
确实冲动,但从刚才她的大脑就处在一个亢奋的状态。
像是摇晃后的汽水在血管里乱窜。
周照野的手猛地收紧。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沈衔月就是这样,她经常会突然说出一些让人反应不过来的话。
而且本人还意识不到。
“沈小姐确定?”他的手握紧又松开,眼眸深处暗流翻涌,他把她所有的表情收入眼底。
“昂…”沈衔月含糊不清地发出一个音节,答非所问,“你带户口本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