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上来睡。” 易伍掀开身边被褥,霸气地拍了拍床沿。
“不要。” 季宁摇头,拒绝得斩钉截铁。
他俯身,将易伍掖进被窝里,鸦羽般的睫毛簌簌震动,声音很轻很温柔,“我不困。你快睡。”
“你是不是怕我?” 易伍鲤鱼打挺坐直了身子,声音里全是委屈,“哥,我没想占你便宜,真的!刚刚完全是个意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你的嘴,我就......”
她懊恼地垂下了头,“我保证以后绝对不那样了,我发誓!你别怕我,好不好?”
说着,她慌张伸出两根手指要起誓。
“我不怕,我只是......” 季宁轻叹,将她的手指压下,耳垂染上一抹薄红,“我们大了,男女有别,很多事情,就不——”
“不怎么?”
季宁顿了顿,喉结滚动,低声道:“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我不要跟你男女有别。不管长多大,你永远都是我哥啊!” 易伍急急忙忙勾起季宁的手指,“我们俩,清清白白,问心无愧,日月可鉴!”
季宁凝视着她。
漆黑的瞳孔里映着微光,情绪的暗流在眼底翻涌。他转身面朝窗户,肩背紧绷,手指攥紧成拳。
屋外,雪粒簌簌掠过枯枝。他的面色,在月光与雪色间浮沉,如同一尊被反复煅烧的白瓷,釉面流转着泠泠清辉。
过了很久很久,他轻轻吐出一句,像是呢喃,又像是奋力挣扎后的告白:“如果我说......我不清白,而且,问心有愧呢?”
窗外正好有寒鸦掠过,鸣叫声嘶哑低沉,在寂静的夜里拖曳出一道刺耳的裂痕。
“你说什么?”易伍显然没有听清。
季宁闭上了眼,嘴角微微扯动。
天意。
等他再次睁眼,眼底已然恢复平静。犯了戒,就将破土的妄念彻底捏碎,这件事,他驾轻就熟。
和小时候一样,他缓缓伸出手,指尖落在易伍柔软的发顶:“我说,最近日夜颠倒。在车上睡了好久,现在睡不着了。等天亮,我回家补觉。”
易伍半信半疑,撅起嘴嘟囔,拉着他的衣角轻轻扯了扯,带着一如既往的依赖,又藏着一丝不安。
季宁掌心的温度隔着发丝传递了下去。他低低哼起小时候哄她的歌,声音温和沉静,熟悉得像故乡的炊烟、旧日的晨光,缓缓绕在耳畔,带着令人安心的魔力。
易伍渐渐松开了手,原本攥着他衣角的指尖无力滑落。
太舒适,太温暖,太安全。困意如潮水漫过岸边,终于将她彻底吞没。
见易伍睡熟,季宁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将手臂抽去。他重新掖好被角,塞进阿贝贝,然后起身,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下。
二十几个小时连轴转,舟车劳顿他几乎没合眼。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困倦,内心甚至前所未有的清明。
欲念若非虚妄,又怎会被称为妄念?
易伍的心,像初雪般未染尘埃。她这样心无旁骛地信赖他,只把他当哥哥,清清白白,日月可鉴。
他怎么敢用卑劣龌龊的心思去玷污这份感情?
带她走,做她一辈子的好哥哥。无论前路如何,他都已经准备好了——
就像窗外暮冬的枝桠,无需开花结果,只要能撑起一片雪落后的天地,供她煮酒烹茶,这就足够了。
季宁的视线缓缓落在桌上,那里码放着一叠照片,每一张都是他的面孔——镜头定格的笑容里透着熟悉的疏离感。
不用想,这些照片就是易伍手机里说的,别人拜托她的签名照。
他揉了揉眼睛,指尖按压在眉心,然后拿起笔,在台灯昏黄的光晕下,一张张签上自己的名字和祝福的话。
他写得很慢,每一笔都细细思索。可即便是这样刻意放缓动作,落笔间的遒劲和锋芒依旧藏不住。
等全部签完,几个小时已然过去。月光静默无声,雪落无痕。
床上原本熟睡的易伍突然翻了个身。眉心微蹙,像是陷入了不安的梦境。
她无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在空气中摸索,似乎想要抓住什么,最终,只徒劳地虚握了一片空气。
裸露在外的手臂莹白如玉,肌肤在微弱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真真应了那句“清辉玉臂寒”。
季宁侧身看过去,眼神晦暗。他犹豫了几秒,才重新走到床头,轻轻握住了易伍掉出来的手。
然后垂下眼,静静看着她。
夜色沉沉,易伍的轮廓被柔和的光影勾勒。眉眼恬静无邪,长睫如蝶翼轻颤。鼻息均匀,唇瓣微启,睡梦中的样子带着几分孩子气。
像是落入他掌心的一片羽毛,让人不敢用力,生怕稍一触碰,就会碎在指间。
“不要考验我,小伍。” 季宁苦笑着低头,轻轻吻上了她的指尖,“我好像,压根经不起什么考验。”
“哥。” 易伍呢喃,声音软软的,显然是在说梦话。
“我在。” 他回答。
“对不起。” 易伍下意识把脸颊往他手里蹭了蹭,“我要的太多了。”
“傻瓜。” 季宁低低叹息,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指节,语气温柔到近乎缱绻,“只要是我有的,你拿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