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快要到最热的月份了。

“清鸢！清鸢！我在这里！”

沈清鸢懒散地靠在敞着的车窗边点燃一根烟，轻柔的夏风将指间升起的烟雾丝丝缕缕地吹走，如今正是上课时间，宿舍楼下的人不算多，也没有人不长眼地上来打扰，只是在听到一道聒噪声音打破了这难得的清净时皱了皱眉。

顾之聊喘着气跑过来，最后停在她面前猛吸一口气慢慢缓和急促的呼吸频率，脸色却憋的通红，随后就被沈清鸢指间夹着的香烟尾巴上悠悠飘出的雪白烟雾呛的咳嗽几声，“咳咳，抱......抱歉，你等我很久了吧。”

其实突然来到顾之聊寝室楼下接人去吃饭也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罢了。

“还好，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沈清鸢漫不经心地掸了掸烟灰，蓦地撩起单薄眼皮，“你没抽过烟吗？”

顾之聊好不容易停下咳嗽，慢慢摇头，眼尾低垂泛红，目光却无法不被那微颤的长睫吸引，回答都慢了半拍，“没有，感觉会很呛，而且对身体不好啊。”

她有点纠结，想劝女朋友也不要抽烟了，但又担心这样说了之后女朋友会觉得自己管的太多。

顾之聊不想刚交往就被女朋友讨厌。

沈清鸢见她扭捏的样子便有些真心实意地笑起来，刻意捻着烟杆在她面前逗弄，“那现在要不要试一试？”

顾之聊的表情变化过于直白易懂，在她充满煽动性的语气那双总是干净澄澈的深蓝瞳孔中透露出几分犹豫之色。

“我教你，什么东西都是尝试了才知道嘛，说不定你会很喜欢呢。”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事，却因为顾之聊青涩的反应有种引诱好学生犯罪的刺激感。

顾之聊看着女朋友在烟身的衬托下愈发白皙温润如美玉的手指不由得出了神，也忘了自己该推拒，而是鬼使神差地张嘴咬住那处被沈清鸢含的有些潮湿的烟嘴。

是她不习惯的浓烈烟草味，最后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清淡薄荷味道萦绕。

女人把身子微微探出车窗凑到她耳边，仿佛在说悄悄话般，声音好听的让她浑身像是有电流在乱窜，语气温柔含笑又带着淡淡的诱哄，“然后慢慢吸一口。”

顾之聊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本能照着她说的做。

六月的蝉鸣聒噪又奇异地带着夏日特有的燥热感，车旁杨树的树叶在风穿过时发出类似鼓掌的热烈声音，而在此刻盛大声音的遮掩下，好像她做什么坏事都不会被这个世界发现。

入口最初是辛辣，随着烟雾进入喉咙后就是比刚刚还要剧烈的咳嗽，等到平复下来后想再次品味，但只剩下满嘴麻木的苦涩。

头晕目眩。

蝉鸣喧嚣逐渐消失，仿佛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人。

“怎么样？喜欢吗？”

顾之聊终于记起要张开嘴，雪白的烟雾迅速逸散，她依稀透过升腾的烟雾看到了沈清鸢弧度弯起的唇角，便也跟着傻乎乎笑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从舌尖的残留的苦涩之中却奇异地泛起微末甜意。

第一次的抽烟体验其实并不很好，她果然还是适应不了烟草的浓烈味道。

但是今天，她知道了除了苦涩和辛辣呛人以外，最后还会有一点薄荷的好闻味道。

“嗯，喜欢。”

喜欢你。

看到沈清鸢笑，她也想跟着笑。

这就叫喜欢吗？

沈清鸢又从烟盒重新拿出一根点燃，衔在唇边，冲她缓慢吐出一口气，“那送给你了，要好好抽完。”

多情的眼，红的唇，白的雾，一瞬便混合在一起。

摇曳多姿，活色生香。

顾之聊眼中的世界瞬间天旋地转，如呆头鹅一样神魂颠倒了。

直到沈清鸢看她在外面站着发呆了半天还没有要上车的意思，眼看自己新燃的烟都快抽完了于是不耐地敲了敲已经升起的车窗，这才让沉浸于自己世界里的顾之聊猛然醒悟，连忙绕到另一边坐到了副驾上。

“抱歉抱歉，那我们要去哪里吃饭？上次参加你们的聚会还让你担心了，所以这一次让我请你好不好？”

顾之聊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现在表现出的性格和之前的割裂感和违和，兴致勃勃地说道。

在知道她比想象中更好骗之后，沈清鸢更是懒得演自己之前随口捏造的人设了。

“不过抽烟还是对身体不好，以后还是少抽一点，或者改成吃棒棒糖或者吹泡泡怎么样？”

沈清鸢轻啧一声。

小朋友。

-

顾之聊坐上车之后还没和女朋友关于“抽烟有害健康”这个话题讨论多久，就被带到了一家从选址外饰看就无一不流露着贵气奢华的餐厅，看着女朋友熟练地将车钥匙扔给负责停车的服务生，再次对于自己的女朋友是个有钱人的事实有了更鲜明的印象，有些忐忑自己攒的小金库够不够在这里吃顿饭。

“想吃什么就点吧。”

顾之聊确实饿了，也顾不上多矜持几下维持自己在女朋友心目中的形象，在迅速确认过菜单上的价格虽然贵但在自己的资金储备范围内就直接干脆利落地看菜单点了看起来很好吃的菜。

沈清鸢盘子里的餐点却只动了寥寥几口，随后就放下银质餐具托着下颌看顾之聊风卷残云的残暴吃相，觉得有趣便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这里的菜摆盘精致，味道也很好，但问题就是每一份的份量太少，就算是分量最大的主食顾之聊也两三口就解决了，好在点的样式比较多，要不然这一顿昂贵的餐点她可能都吃不饱。

顾之聊全身心投入到吃饭之中，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吃饭的时候被偷拍了。

“清鸢，你不吃吗？”

等到胃里终于有了点东西，她才反应过来今天不是自己一个人吃饭，抬起头看从坐下之后就没说过话的女朋友，这一看就察觉到女朋友根本就没吃多少，皱眉问道。

“我不饿，而且，只要看到你吃的开心我也就满足了。”

沈清鸢欣赏着照片里拍到的顾之聊吃出残影的动作，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望向她的眼神深情而温柔。

顾之聊听到这番和自己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的话，顿时眼泪汪汪。

她的女朋友人果然超级好！她也很快就掌握了恋爱的诀窍！很优秀了！

这就是情侣之间的默契！

和喜欢的人谈恋爱原来是这么开心的事情啊。

她彻底把最后一点不安和怀疑扔进脑海深处，打上了十八道封印，彻底陷入了恋爱脑滤镜中，现在的她就连沈清鸢说地球是方的都能毫无停顿地相信并大力支持。

顾之聊脸上止不住的笑意让沈清鸢原本深情的眼神逐渐变成了对傻子的怜爱。

真单纯，好骗到她都有点不忍心了。

沈清鸢手指一划便关掉了拍照界面，看到了损友群里又刷新了99+的消息。

还有人@她：【和小女朋友去约会了？】

她虽然并没有要加入聊天的意思，但还是津津有味地看着她们乱七八糟的话题和八卦。

很快就上了最后一道菜，沈清鸢也顺势让侍应生把前一道自己吃了一口就放下的黑松露和牛塔可撤下去，最后一道是惯例的以甜品作为收尾，一块小巧精致的慕斯蛋糕，顶端点缀着巧克力碎和车厘子。

她切了一小块放进口中，却因为车厘子并不明显的酸涩感皱了皱眉，随即抿唇放下叉子。

突然听到对面有些迟疑的声音，“清鸢，你已经吃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