徳墨忒尔想起这件事就来气。那天爱神家的丘比特长成了十五岁美少年,年纪比贝瑟芬妮稍微小一点,他母亲维纳斯就调侃着要徳墨忒尔把春神嫁给丘比特,波塞冬跟着起哄说春神是哈迪斯内定的妻子,结果哈迪斯非常厌恶加不屑地说了一句,这么风流的女神倒贴我都不要,气得徳墨忒尔差点跟他打起来。
她把这话一字不拉地说给女儿听,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早日打消能够跟哈迪斯重修旧好的念头,谁知贝瑟芬妮一听这话立刻跑到床上窝在被子里哇哇大哭,徳墨忒尔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伤人的事情,于是她再也不提冥王的名字。
谁知道女儿竟然背地里起了小心思,偷偷藏着这个男人的画像。
“贝瑟芬妮,妈妈跟你说句重一点的话。就算你想嫁给冥王,以他的态度多半不会娶你。而且你可能还不知道,他在冥界还有一位情人,是你父亲宙斯介绍给他的,据说也是十分受到宠爱。妈妈不是不让你陷入爱河,只是冥王他不适合你,他心机重城府深,而且心狠手毒,报复心和占有欲都极强,像你这样天真不谙世事的姑娘,根本抓不住他的心,反而会被他折磨得体无完肤。”
“妈妈,他从来没有折磨过我。即使我骗他说我不爱他,我爱的人是宙斯,他气得想杀了我,可是最后却舍不得动手。”贝瑟芬妮何尝不知道,哈迪斯对她的爱超越了一切,他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为了她甘愿抛弃王位,跟她一起赴死,而她却无情地欺骗并抛弃了她,在爱情中她才是那个折磨着他的人。
徳墨忒尔气得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她不得不承认女儿的心已经变了,她不再是最重要的人,现在那个男人和她一样重要,甚至可能已经超过了她。于是她怒不可遏地说:“贝瑟芬妮,妈妈的话你还听不听?”
“妈妈,你的话我当然会听,可是我有自己的想法,哈迪斯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我知道我和他已经无法在一起了,可是难道我连一幅画都不能够拥有吗?”
贝瑟芬妮坚定又痛苦地看着母亲愤怒的双眼,试图让徳墨忒尔明白她藏着这幅画只是为了纪念这段爱情,并没有逃出这里的打算,可是徳墨忒尔却是失望无比,她伸出手把那副未完成的画撕得粉碎,纸片纷纷扬扬落在羊绒地毯上,贝瑟芬妮不再试图和愤怒的母亲讲道理,转身趴在身后的窗台上小声啜泣。
“你必须留在这里反省。在你想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并发誓忘掉那个男人之前,你哪也不许去!”
身后传来重重的关门声,随后徳墨忒尔在房门上加上一把大锁,没有钥匙谁也打不开。
贝瑟芬妮趴在窗台上,城堡下面十二位美丽的宁芙追逐打闹嬉戏着,如同翩翩飞舞的蝴蝶般自由自在,最为活泼的紫罗兰宁芙站在春之谷溪水边,用手舀起一瓢泼向百合宁芙,两个人在溪水里快乐游荡,欢声笑语充斥着春之谷中的每一片角落,却唯独穿不透城堡的最顶端。
看着楼下宁芙们快乐的模样,她心里百味杂陈,羡慕不已。
贝瑟芬妮放不下过去。即便她的记忆已经逐渐模糊,可她依旧不愿意忘记他的容颜。
她不敢贸然前往冥府,只能先偷偷地去一趟艾伯伦英,再眺望鲛人海。
自从她回归春神之位后,神力是原先的数倍,可以轻而易举地从远处观察到鲛人海滩上的动向。她看见爱尔纳和一位年轻的鲛人少女在一起,她们坐在礁石上,爱尔纳正认认真真地传授她鲛人海的守护之术,一道水柱从海里升起击中了飞翔的海鸥,就像当年她和爱尔纳一样。
真好,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没再去过艾伯伦英,而是老老实实地留在春之谷,从未踏出一步,徳墨忒尔也给春之谷的入口设置了障碍,她再也不能在母亲不知情的情况下离开这里。
可是她的灵魂却始终无法适应回归这具身体。她总是昏昏沉沉地睡去,一睡就是好几天,甚至有一次,她感觉自己的魂魄飘飘荡荡地离开了春之谷,随着山川、大河、海洋,追随着海平线上的太阳,一直去往远方,等她看清眼前的情景,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冥河。
她想起自己好像是在一个叫做福岛的地方死去的,于是她悄悄跟随卡戎,和那些亡灵一起上了岸。
还是记忆中那片白杨林,不同的是白杨林的尽头不再空空荡荡,而是单独种着一棵巨大的白杨树,这棵树遮天蔽日,树下开辟出一大片花田,种满一望无际的百合花,纯洁地仿佛刚刚下过一场大雪。
白杨树的周围还立着十二根石柱,每位亡灵经过那棵树时都要行礼。卡戎甚至单膝跪地,深情地凝望那棵白杨树,然后轻轻开口:“冥后殿下,今天过得好吗?”
贝瑟芬妮终于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可是灵魂是不会哭泣的,所以她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流出来。等她再次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似乎一直都春之谷中,好像从来没有去过鲛人海,也不曾爱过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