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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错失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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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数阁内,黑帘蔽月,已至夜半。

陈亦章盯着那檐牙高啄的藏宝楼,抿紧双唇,仓促咽下的口水涌出血腥味。飞檐走壁几里后,胸间紧张的余波似乎还未消散。

夏日夜风不动声色地吹起她腰间玉佩的穗子,一袭夜行衣稳妥地包裹全身,额间漏出几缕碎发。

月中宫人夜挑烛火晕开层层乌云,魑魅魍魉无处遁形,月光霎时打在这位一动不动,蹲坐在高高屋檐正脊的夜行者……

错也,是“梁上君子”身上,她此刻虽是鸡鸣狗盗之徒,却有几分盗趾前辈处变不惊的架势。

若非情急,这种三教九流的勾当,陈亦章绝不会做。

近两个时辰的奔波与等待,让少女的困意爬上了眼角,可午夜急风依然带着春日未尽的凉意从她的耳畔呼啸而过。

这股冷冷的风促使她脑中闪现出一个熟悉的温柔笑容。接着闪现出笑容的主人,一位曾满怀赤心、傲然孑立的中年妇人。

那妇人如今昏迷不醒的情景时隐时现,化作凌冽寒风,阵阵鞭笞着她的脊背。

便是陷阱又有何妨,就算是天王老子的东西也要想尽办法拿来。

一切,只为救她。

陈亦章顿时困意全无。

功夫不负有心人,藏宝楼前守卫的三两侍卫提前结束了巡视,打着哈欠陆续走散在了无边月色中。

点点月光洒在那新换的回扣连环锁上,泛出清冷无锈的铁。

料想这阁主自以为添上了新制的锁链,必能防贼于未然。却不想,这坚固的锁倒是便宜了某人以行偷梁换柱之便。

“什么人?”

一个侍卫扬声嚷道。

他手中的火炬在玄色铁甲上不着痕迹地闪过。

落单的侍卫瞅见檐牙上的晦明变幻,挽起乌青色的薄衫袖口,伸手揉了揉眼睛,探着脑袋伸长了脖颈。

可眼瞅着这月色皎然,万籁俱静的景象,与平日里并无什么分别,于是将半截银光利落地收回剑鞘,耷拉着眼帘迤逦而去。

藏宝楼内绳索机关遍布,稍有不慎触动机关,鲜血淋漓皮开肉绽可非玩笑话。

陈亦章一跃而上,将藏宝楼最高层屋檐上的瓦片揭开一道。

附身下探,约有百来尺高的楼宇,单单只设一层置放那一件珍贵物什,地面到楼顶看似悬空,却有无数根细绳系着铃铛架设于空中。

稍有不慎,等不及铃声大动,怕是要被绞得七窍流血而亡,更有细绳连接九曲玲珑派机关,可万箭齐发穿心致死。

以活人作饵试验机关功用,这阁主好歹毒的心肠。

已无时多想,亦章屏息凝神,口中默念轻功要诀,纵身跳入其中。

只见少女迅捷如兔,数个转身回旋,沿着铃铛间或暴露出的空档,避开条条绳索,安然落地,灵药到手,盒中放入事先捏制的泥丸。

奈何下山容易上山难,亦章望着满目绳悬铃铛,兀自嘟囔:

“平生最恨跳梁小丑,而今危急存亡之际,不得不做只猿猴了。”

固有满腔不愿,只得节节攀柱缘梁而上。或弓身过隙,或下腰穿绳,这位梁上君子撇开心中杂念,定步跨铃,顺柱绕走,反身侧爬栏,撤步接空翻,腾跃数仞而上。

小时女孩子间流传翻花绳的游戏,如今身陷乱绳悬铃之阵,何尝不是重历童稚之趣?

眼见额顶的月光越发近了,少女顿时起兴,喜悦之时竟忘乎所以,幸好及时回神凝息,背后已然一身冷汗,那铃铛离身约莫只有几寸近了。

成功盗得灵药回府时,已是后半夜。

再过几个时辰,她就要摇身一变,凤冠霞帔上身,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

这是所谓簪缨贵族古来惯用掌控儿女的手段,亦是笼权之术。而今自己也要重蹈覆辙。

不过,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自以为偷盗之事滴水不漏,必能瞒天过海。

却不料,天数阁内的另一双眼睛目睹了她盗宝的全程。

*

林府从少爷婚事前日便开始忙活,上上下下洋溢着一派喜庆祥和的气息,佣人们心照不宣地满脸堆笑,以便在大管家巡视之时露出得体恰当的表情。

即便众人皆知这桩婚事并非当事的二人所愿,只是数月前临朝登基的女帝笼络人心的一桩买卖。

林大老爷草莽匹夫出生,前有突围救驾之功,如今虽权倾朝野,却总苦于出身不好,无人为其背书。

便看中了陈家世代清流显宦,又是独女寡母易掌控,便未求得双方意愿,兀自求了圣上赐婚给他家独子。

据说那陈府的小姐是性子极爽利的带刺玫瑰,听得圣谕,气得脸都发青了。

我们家少爷倒好,平日里装得和没事人似的,有说有笑,唯独在论及婚事时敷衍地迎合问答,这般姿态骗得了林大老爷,却骗不了夫人,也骗不了我们这些日日看着少爷的人。

可见当事双方各有各的不情愿。

由此可知,在婚姻大事上,焉知生于寻常人家不是一件幸事?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提携入室举案齐眉,如若不合眼一封和离书拍手走人,此等自由变通,实乃生于我朝的黎明百姓一生之大幸。

若谈及我朝那些诗书簪缨之家,金玉满堂之门,自诩礼数齐全,乃通情达理之辈。

可论及儿女婚嫁,便生了一股陈旧腐朽的迂阔习气,因而高门大户的婚姻相较田夫野叟的,竟大有琴瑟不调、夫妻反目之辈。

林府这档子生意,便宜了林大老爷,可对那双新人儿女而言,有如牛不喝水强按头,如鲠在喉。

“走神,该打!”

着赭色短衣的洒扫小厮正思及此处,管家的大掌伸了过来,赭色短衣躲闪不及,被数斤重的力道掀翻在地。

“管家大人饶命,小人不是有意的!”

赭色短衣不寒而栗,赶忙跪地求饶,磕头如捣蒜。

那大掌拽起赭色短衣的领口,正欲击其胸腹,却被一个年轻的声音喝止住了。

“且慢!”

不知何处闪出个大红人影,抬手紧紧把住其手腕,攫气取道,化用巧劲与其角力,迫使其收回一拳。

大管家侧目而视,只见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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