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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爱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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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尚有以武入仕的希望。

林湛如一袭淡蓝色绸袍,稚嫩的脸颊红扑扑,天光云淡倒映在他的眼眸。

卯时正点,他一骨碌从被窝里爬起来,早早热身结束,连蹦带跳地跑到水缸前,踏着府内的青石板哒哒地响动。

辰时,爹爹来了,娘亲揽着爹爹的臂膀。

师傅也在一旁。

今日必须要竭尽全力。

林序在林湛如三岁时送其从师练武。

至林湛如十岁,林序已不知听了多少遍武术师傅的抱怨,说他儿子不堪造就,还是早早放弃练武,改从他路。

每每腹诽,都被其妻许金梅驳回:“你看他每天都是第一个去师傅那里报道的,可见他很喜欢练武。”

没有什么比兴趣和热爱更重要。

于是拖到林湛如十岁生辰,林序才下了命令,要对林湛如的武学道路进行最终审判。

测试开始。

林湛如攥紧拳头,周围攒起跳动的浮尘,衣袂翻飞,如无数纸鸢围拢在他身旁。

他攫取胸口的力道,一招青龙游海,对准铜缸凹凸的釉面,推出一成左右的功力——十岁的他只学到一成。吃瓜家眷的目光均被他的举动吸引,期待着缸中青髓石会有什么变化。

动了。

水波摇晃,林湛如眉间现出喜悦之色。

“咦——”数十双眼眸发出惊呼,细细往缸内看去。

水纹剧烈晃动,几粒水滴猛地从缸中跃起,如鲤鱼跳龙门。

围观的老爹林序叹息一声。

水波晃得人眼倦,正中的青髓石却纹丝不动。

挑战失败。

林湛如咽下咸涩的口水,充血的喉管涌起支离破碎的泡沫。

一阵风袭来,他瘦小的身形猛地震颤了一下。

倏尔,他抬起头,久久凝望着那颗像胎记一样的青髓石,石上纹路条条道道刻在他眼眸。

他的武学之路,不出意料,应是在林老爹的斥责声中落下帷幕。

一片议论声里,林湛如默默攒拳收于腰间。

天地无风。

“不要!”

好熟悉的声音,尖利得要扯破他的耳膜,是娘亲在制止他吗?

晚了。

绸袍剧烈翻滚,林湛如积蓄起全身的力量,一拳要拧碎所有的愤懑与不平。

他心无旁骛,也毫无顾忌,砸向数年来囚禁自己的武学桎梏,宛如初生的鸷鸟第一次俯冲高崖,掠过怪石嶙峋,在绝望的崖底扇动垂落的翅膀。

搏命的一击。

血水落在地上,是林湛如的鼻血。

林湛如像擦鼻涕一样拭了拭鼻子,于是,他的手心手背都是一样红了。

看着绸袍上的淋漓血痕,林湛如面上五官迟滞了一下,随即抬头向水缸中心望去。

这次,总该成功了吧?他想。

青髓石动了动,识相地应了他的心愿,往旁倾斜几寸。

然后,在林湛如期待的目光中,归于原位。

眼底,黑暗弥漫上来。

林湛如听到自己说:“我不会放弃。”

“不行,你做武行没有出路,”是爹爹的声音,“以后不要再提此事。从明天起,你不准踏进武馆一步。”

扑通一声,是膝盖跪下的声音,尔后有额头撞击青石板的声音,此刻地面上应是鲜血淋漓:“孩儿别无所好,唯爱习武。夙兴夜寐,未有一日松懈。”

“但愿爹爹念在孩儿数年来始终如一,让孩儿继续习武吧。”

林序的嘴唇动了一下。

沉默片刻,随即负手离去。当日,林序未与林湛如有一字对话。

翌日,林大老爷的命令来了。

林湛如可以继续习武,要求是,林湛如必须通过武举选拔,大事小事必须听从他爹爹的吩咐。

林湛如通过放弃选择的自由,获得练武的自由。

拧着一股劲儿,林湛如拼命练习,终于以武举最末一名考入翊麾校尉的官职。

他终于如愿以偿。

此后数年,林湛如对其父林序言听计从,无有一字不应。

林湛如第二次违拗父亲的愿望,是在他十九岁时。

——与陈亦章大婚当日。

**

陈亦章挑眉:“哦?天性驽钝。没有天赋,却还要坚持练武……我未曾料及公子居然是不信命之人。”

高情商:他不信命。

低情商:他居然也有叛逆期?

林湛如垂眸叹息,涌现出寂寥的神色:“用好听的话说,我不信命,练武是刻意为之。事不尽人意,我虽然笨鸟先飞,但是收获寥寥。”

“拼劲全力混上小小官位,却不及他人须臾所学。”他音色暗哑,不自觉收束了拳头。

“我辈虽愚,但愿来日从军行伍,能略尽绵薄之力,守护一方。”

“……”

陈亦章忽然停止手上的动作,轻声道:“林湛如。”

林湛如闻言,抬头看着她,迷蒙的眼眸映出她满头青丝如瀑。

陈亦章:“我虽然比你略多了些天赋,学起来是快些,可我也敬佩能在这条道路上一往无前的勤奋者。”

她顿了顿,很郑重地拍拍他的左肩:“既然你习武不仅是为一己所爱,更是为荡寇平敌,为俞朝百姓请命……”

“那么,我们的努力没有高下之分。”

陈亦章明显感觉林湛如微驼的肩膀一抖。

他侧过头来,眼神绵绵,绷带如丝绸般滑落在地。

“古人云,当‘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因为武学的契机,我很幸运地遇到了很多事和人……”

“我想,练武并非全无好处。”林湛如眯起眼眸,定定地看着陈亦章。

答案呼之欲出。

“确实,修身养性,强身健体。”

未等林湛如把全部话语吐出,陈亦章迅速接上后半句话,打了个哈哈。

他又来了。

他知道自己的眼神做作地撩人,有多明显吗?

陈亦章绕开这个话题:“话说,你练得这么辛苦,是怎么坚持的呢?”

林湛如“唔”了一声,醉眼含着朦胧的秋波,笑道:“很难说,练习是会上瘾的。”

“嗯,这点我赞成,”陈亦章狠狠的捶了捶林湛如的肩背,“确实很上头。”

被捶得有些恍惚的林湛如:“……不仅很上头,还很疼。”

凡常年习武之人皆能感受到的非凡感触,在二人心中得到呼应。

趁着气氛还行,问他最重要的问题吧。

陈亦章坐在林湛如面前,与他对视。

“林湛如,你爹爹素来爱与当今圣上作对,众人皆知。”

林湛如拿起青釉碗,垂头看去,一双由褐转黑的眼瞳浮现在釉面。

釉面生长出他心底的冰裂纹。

陈亦章不理会他的失措,继续分析:“初谷住持与他在走蛇秀龙帮结拜兄弟。虽说该帮早已消亡,可我看你叔叔实力不俗,活得很是逍遥自在,我还有机会从他那里偷师,由此可见——你爹爹广结江湖之人,与江湖之事还是脱不了干系。”

“虽然我眼下并没有证据,可天数阁揽宝、隋州细作侵扰,桩桩件件,他究竟插手了多少,谁知道呢?”

陈亦章听到林湛如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她心下一沉。

“林序手握重刑狱卒,又曾是江湖帮主,朝廷内外皆有势力。他想要只手遮天颠覆朝政,还是匡扶正义助帝锄奸,不过是他一念之间。”

陈亦章质问:“若你爹爹将来与俞朝百姓立场殊途,你会站在哪一边?”

屋内静得能听见火苗蹿动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陈亦章看到林湛如嘴唇微动,如檐牙滴落的露水。

“他是他,我是我。”林湛如抬眼凝视陈亦章,“若有朝一日,爹爹他当真犯下伤天害理之事,我必会和他划清界限。”

林湛如牙齿咬着下唇。

“可我相信爹爹不是那样的人。”

陈亦章:“……”

“我还有一个问题。”

林湛如:“姑娘请讲。”

陈亦章倏而站起,走到他面前:“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你说要保护我,仅仅是因为我们的婚约么?”

林湛如抬眸,看着烛火下自己被陈亦章的影子笼罩。

他想了想,仿佛自己从见到她的那刻起,就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数月后,当林湛如将军在北夏战场孤身一人迎敌,依然会想起竹林径与她的初遇,流光宛转。

想起他满身红绸,鲜衣怒马少年郎,去陈府迎娶传言中“刺玫瑰”大小姐陈亦章的那个午后。

“因为大婚那天,我也想逃。”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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