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人摇摇晃晃已经远去,她只能快步追上,低头打开钱袋横向往对面的包子铺挪,还不忘对那老汉喊:“慢点,我买个东西。”
她正挪得欢,注意到身侧投来的阴影,随意躲开,本来是手拿把掐,谁料她拿好铜板一抬头一跨步,那近在眼前的包子们,换成了黎难宽阔的胸膛。
前路的馅香全让对方衣料中掺杂的熏香替代,要不是岚烟身法了得,眼睛得戳他鼻子上,为了躲过,胳膊肘就不小心将人肘了出去。
“啊。”黎难捂着胸口倒退几步,饱含感情,字正腔圆。
岚烟看都没看他,往那铺子边跑:“你等会,等我先买——”
“嘿!这么无情?”
她前进的动作叫后衣领的拉力打断,始作俑者在后面微微用力,一阵唰唰的摩擦声响,随后黎难遗憾地说:“那这包子,我只好给别人了。”
岚烟鼻子一动,急忙转身,面前便怼来个散发热气的油纸包。
好香!
她小小惊讶了下:“你什么时候买的?”
“在你和那老伯说话的时候,”黎难说话时,就看她满心满眼只惦记自己的包子,已经等不及拆开来,他可笑叹气,“你真不错,当着我的面借花献佛。”
岚烟对他挑了下眉,表达疑惑,黎难就把她指尖上挂着的钱袋勾下来,从掌心里松开几个铜板投进去,拉紧,再给她丢回去。
岚烟腾出手接住,倒是冤枉:“这些不是说给我了么。”
“是倒是,但你怎么不先想着给我买一个。”黎难飞快挑了根刺。
岚烟咬了口白胖的包子,被里头的菜馅烫得口齿不清,听他发表完意见,含糊着说:“你不是会自己买吗…”
而且这一路,她就没见过他吃东西。
虽然没说出来,但她眼神里表露了这一点。
黎难无话可说,莫名觉得身上有点不得劲,想来是自己两句话未讨着好使然,但又不太对,反应过来想是不是因为这朋友开始没记着他,后面也没谢谢他导致的。
于是猛拽一把肩头的绒包,循循善诱:“咱们也认识挺久了,你觉得我待你如何。”
岚烟还记得那会自顾自带路去的老汉,已然迈着步子追过去,带着身旁这尾巴也一块,边吃边听他叨叨。
想了下,他们还认识不到十天。
这很久吗?
“好。”岚烟还是先回答问题,停顿时嚼到嘴里的包子,又强调,“很好。”
黎难抿唇压下嘴角,两步蹭上她肩旁,刚要开口,身边人突然加快脚步,回头催促他:“那个老伯在前面巷口等我们。”
“不急——”他慢悠悠说,抱臂跟上她,想继续说话时,岚烟忽然转过来,拽住他的袖口往前小跑。
同时,另一只手拿下叼着的包子,眉眼带了些笑意:“刚才忘了谢谢你,这包子很香。”说完,就急忙转向前,似乎很在乎那老汉家里还有什么好东西吃。
黎难让她拉着,未尽的话咽回嗓子里,步子迈开,大步跨到她身边,故意唱反调:“有这么好吃么,我半点没觉得。”
“当然。那老伯不是说他家人手艺也很好吗,你等会也尝尝。”
“欸,对对,恩人赏脸。”
二人说着说着,脚步加快也来到了等在巷口的老汉身边,恰好就接上了岚烟这句话。
黎难礼貌应下,对他抬抬手,意思带路。
岚烟也将最后一口包子塞到嘴里,扶好肩上的行李,跟着老汉一同进入巷子。
拐了三四个弯,路过几户无人的门户,终于走到了家不大不小的客栈。
冬天夜黑得快,这么会功夫,已经有些看不清路了,客栈门口的灯还未点,岚烟瞅着牌匾,实在辨认不出写得什么名字。
老汉敲了敲门,高喊一声,见岚烟仰着脑袋看,就替她答了:“有些年头,字褪掉也再没补。”
门吱呀一声打开,先是开了条缝,从里面露出半张脸缩腮的瘦脸,小而灰的眼睛在老汉和中间的黎难身上转过,又盯来岚烟身上。
她注意刚从牌匾上收回来,被他一盯,也看过去,想来这就是老板了。
“表哥,我啊,带人来吃饭的。”老汉推了推门,裂开嘴笑。
门后那人似才认出他,赶紧打开门,露出一身灰朴朴的棉衣,缩着身子看他们:“嗷嗷,请进请进。”
客栈里头和其他地方也差不多,桌椅并得齐整看着也收拾得干净,可门开时扬起风,半空的灰竟是呛人。
瘦老板穿过客堂,将三人往里引,闻声解释:“入冬人少,很久没开业了。”
“那还有食材做饭么?”黎难突然出声。
瘦老板背影顿了下:“当然,您稍后。”然后给老汉使了个眼色,岚烟看着,大概意思是让他们去后院。
应该那处有人住的,比较干净。
事实也是如此,老汉直接将他们请进了后院的厢房,房中虽然冷清,但起码比客堂浮满灰尘的破败好多了。
一进屋,老汉就麻溜将两张椅子拉开,待两人坐下,又开始端茶倒水,摆上小菜。
“恩人尝尝,茶是我那表兄从老家带来的,这可是那位轻易都喝不到的!”老汉说着对天一拱手,再将两盏清香四溢的茶推到他们面前。
外头天色昏暗,门敞着,小雪摇摆着飘下,落在地上,慢慢雾气氤氲。
岚烟抱着茶盏焐了焐手,低头嗅了嗅,分出余光,见黎难似真非真地问了句“是嘛”,接着端起来喝了一口。
应该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喝完抿了抿嘴:“一般。”
老汉有些尴尬:“恩人是仙人,应当喝过更美味的,一般也正常,正常。”
茶水被昏黄的灯火照映,从她这里看,平静的茶水面上宛若淌过一圈鎏金,很快消失,又很快出现。
岚烟第一次见,还真有点好奇,遂大喝一口。
在老汉期待的目光下,她皱着脸给出评价:“还行。”
也不是不好喝,就是有点怪。
老汉干巴巴笑了笑,抱着盘子又冲两人弯弯腰,说要去前面看菜好了没有,让他们等等,说完就飞快跨出屋子。
门边的烛火一抖,岚烟扭头,那灰败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起雾了?”
“嗯,雪又下起来了。”黎难的声音有些倦意,她看去,那人正托着下巴打哈欠。
岚烟思索,想看看这客栈有无能住的房间,如果要在这吃饭,还得一会,天色已晚,不如在这住下得了。
于是起身往前院走。
可待跨过门槛,她有点傻眼,迈着步子不知该不该落脚,就又将腿收回屋里,犹豫着说:“黎难,外面一堆木盒。”
半晌,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