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张海客还是一副胆大包天的态度,看着李坏,语气淡淡,“你是在威胁我吗?”
李坏几乎无言以对,半晌,他说:“我只是把危机告诉你,谁要威胁你?我还说你是我的幻想,是个假的张海客……”
张海客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反而极其俏皮地朝他抛了个媚眼:“你幻想我做什么?”
年轻的张海客居然也这么难搞吗?
“我幻想你做什么。”李坏重复了一遍,有点恼火了,“是你自己冒出来的,我能幻想你做什么,你这个样子我都没见过,还能幻想什么。”
“你别急。”张海客眼睛睁大了点,看起来又很真诚了,“我不说就是了。”
李坏呼了口气:“张海客,你不要故意惹我生气。现在的情况很奇怪,我醒来之后莫名其妙来到这里,但这不是重点,因为你出现在这里是一件比我在这里还奇怪的事情。”
张海客点了点头,似乎有些了然:“你知道我是张海客。”
李坏纳闷:“所以?”
“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李坏有点怅然:“我的名字是李坏。”
“那确实很坏了。”
“……小名是好运。”
张海客嗯了一声,拖长语调道:“好运。”
李坏看他,他也看着李坏:“需要我做些什么吗?好运。”
张海客说完这句话,终于也朝烟雾腾升的地方看去。那里传来的气味其实有点熟悉。
他若有所思:“这就是梦里和你一起冒险需要攻克的关卡么?”
“你这么理解也对。”李坏不想解释再多了,说:“反正我现在一头雾水。我们主要目的应该是离开这个地方。”
张海客突然又问:“你说你不是我的幻想,那么你应该可以告诉我你现在在哪?”
这个话题转折得很突兀,李坏差点没反应过来。
张海客没有看他,仍然凝视那两个人:“不能回答?”
“现在应该在海外?”李坏其实辨别不出张海客的准确年龄,思索片刻,又犹豫地说:“也可能在四姑娘山?”
张海客没有继续发问,反而手捏下巴作深思状。李坏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那两个人不是围着烟雾源头静坐,其中一人,明显更为年长的那一位,他满脸胡须,眉毛也浓密无比,褴褛衣衫间抬起的手稳稳握着一把长刀,一动不动。
刀身贯穿一条东西,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只人的手臂,寒光逼人的刀尖从指骨间穿出,粘稠的红色液体非常缓慢滴落下来。
那条手臂和末端的手掌外观看着已经像是腊味了,正置在烟气上空熏烤,因而变得越发干巴。不过幸好没有传出什么奇特的香味,否则就算是李坏也会觉得心情微妙。
他们身边的地上散落了许多零碎的黑影,那些碎裂的藤蔓条茎也在这份微弱热度的炙烤中慢慢失去水分。苦涩的气味正是从这些植物上传出来的。
另外一个稍显年轻的男人,神色十分懵懂,简而言之,看着有些傻。他的衣着与那个年长男人无异,虽然狼狈不堪,但张海客却从中窥探出一些奇妙的点。
年轻男人拿着那些藤蔓,手中不停揉动,动作老练,发出摩擦的声音,藤蔓干到一定程度后有部分就在他双手之间变成了少量的粉末,飘飘洒洒落到地面。
他们全然不理会李坏和张海客,甚至没有看过来一眼,无论两人交谈的声音是大是小,他们都是旁若无人地继续做事。
李坏看着这两个人,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他立刻拉着张海客往一边走,张海客什么也没问,就跟着他走,两人便又远离他们一些距离。这样一来,突发意外时李坏大概能够反应过来。
他松开手,盯着张海客还在笑的脸,忍不住问:“你知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什么时候过来的?”
“过来?这我不知道,睡觉怎么做梦,我就是怎么‘过来’的。一过来就看见你站在我旁边。”张海客说着脸就凑近过来,手也往李坏脸上伸,“你现在看起来好清晰。”然后就被眼疾手快地一把拿下。
张海客面露诧异,居然诡异地有点兴奋起来,试探着又伸出另外一只手,当然,这个有点诡异的慢动作也立即被李坏控制住。
两人两手拽两手,面面相觑,张海客的口吻十分甜蜜:“好运,你好可爱,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
李坏顿时有些手麻脚麻,抓住的张海客的手也变得烫人,扔开不行,不扔开好像也不行。
这个年轻一点的张海客分明和以后的也没什么区别。
李坏其实有点在意这个特质,现在也怀疑这个张海客也是能对他动手动脚的。就算年轻一些,张海客还是那个张海客。
可他应该不知道李坏能从纹身和眼下的痣认出来他。
李坏越思考越想不通,晃了晃张海客的手,试图拉回正题:“你知道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他们看着是不是有点奇怪,还有那把刀上的东西……”
张海客闻言,态度终于严肃,他转头看过去,凝神又观察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奇异:“我想不明白它怎么会在这里。”
李坏见他反应不对,心里却松了口气,终于有点线索了,迫不及待道:“你认识他们?”
张海客说:“怎么可能。我只认识那把刀,至于那两个人,看手指就该是我们族内的人。刀明显是我们族长的信物之一。难道我潜意识里在偷偷编排族长以后会变得邋里邋遢?”
甚至还砍自家人的手做烧烤?
张海客的思路一下子跑远了,但这不是李坏关注的地方,李坏忍不住提醒张海客:“我是让你看那两个人。”
“人吗?”张海客又摇头道,“这不都是死人?你看他们像不像僵尸,又干又硬。”不过以他的经历,梦到几个活死人倒也正常。
他转头看到李坏郁闷的表情,恍然道:“你觉得他们是你醒来的机会?”
“如果是做梦,醒来的办法有很多。”张海客说,“你没有做过噩梦吗?被恐怖的怪物抓住,从高处坠落的失重感觉,这种受到惊吓的体验都可以把人惊醒。”
李坏盯着他:“我不信你不明白现在的情况很诡异。但我确实没有做过梦。”
“现在还是没有做过?”张海客张了张嘴,又闭上,他到处漂移的目光突然凝住,表情也变了,俨然是看见了什么奇怪东西。
张海客压低声音问:“好吧,好运。我承认确实很诡异,这条河上还有船?”
“这不是河,是湖泊。”李坏比他更莫名其妙,“这种地方哪来的船。”
张海客没有反驳,只是伸手,连带着李坏的手一起抬起,他指向湖上,说:“我看见船上有影子,像面条,还在摇摆。”
不用再说了,李坏也看见了。
张海客可能没看清楚,但李坏可看得太清楚了。
那是一艘狭窄的白船,简单得有点像独木舟。一片片深红色影子载在船上,确实也在不停微微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