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内,太后斜倚在贵妃榻上,手里捏着一卷经文,有一搭无一搭得看着,听见门外有几分急快的脚步,颇为不悦得抬眼,发现是沈穆容。
“容儿,你从小也是跟着夫子学得礼仪,怎么今天和你那妹妹一般毛躁——”然而不等她话音落,沈穆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祖母不好了,沈寒烟她——”
“怎么?”太后懒懒抬眼,“跟她父皇抱怨吹风了?这有什么,有哀家在,你怕什么?”
“不是的,,六公主她...父皇...”沈穆容话都说不清,跪着向前挪动了两步,满脸惊慌,“父皇竟然给她派了差,这漠北使臣仍在京内,她被派了差,那不就剩我了吗...父皇的意思岂不是很明显。”
太后听后瞪大眼睛,猛地拍榻而起,“你说什么?”
上一个能被派差议政的,还是...
“皇帝这是要做什么?”太后手里的经书被甩在一边,一阵没来由的心慌袭来。
沈穆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委在太后榻边,边哭边道,“母后已然被李妃治死了,您可一定要救我啊。”
她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完后又开始呜咽,搞得太后头痛欲裂,唤了身边的嬷嬷,“雪青,送四公主回去,哀家头疼。”
沈穆容吓得险些把眼泪憋回去,“皇祖母,您不要儿臣了吗?父皇撇下了母后,您也不肯要孙女了吗?”
太后冷着脸看着她,“你若争气些,便也不会有这许多事了。”
说罢她叹口气,“罢了,雪青,取了哀家的牌子,召褚国公夫人、徐首辅夫人进宫侍疾。”
褚家自不用提,褚闻渊因着沈寒烟的缘故被送到南疆,必然乐意。
而江阳徐家,前朝出过一位国公,一二品阶大臣若干,从文从武,更是在季几阶还乡出事后,由徐国公徐遮坐上了首辅的位子。
更要紧的,是出了名太后。
不是皇后,而是太后。前朝后宫便彻底联系起来。
太后声音淡淡,“联姻的事儿,是该尽早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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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朝,礼部尚书王选,率先递上奏折,“启禀圣上,漠北使臣已在京中数月有余,礼部正着手准备和亲事宜,但是仪驾、典礼、服制等级别的还请圣上给个示下,人选,也请圣上定夺。”
马上和亲了,人选没定下来,礼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着急。
继任首辅徐遮,也上奏附和,“圣上,和亲日子将近,还请圣上定夺裁决。”
皇上看了眼徐遮,“舅舅说得有道理,人选的事儿由太后定夺就好,这段时间事多繁杂,朕顾不过来。”
徐遮自然听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人选定谁皇帝不在乎,只要别耽误了事儿就好。
就等这句话。
在朝的人都知道,徐遮的意思就是太后的意思,皇帝从不在后宫琐事上费心。凭着太后和皇后亲姑侄的关系,最后人选定是六公主,不免有些唏嘘。
“当日要不是六公主说话,恐怕这水患也没那么久平定吧。”
有议论声小声响起,坐在龙椅的皇帝听不见,可徐遮却能听得一清二楚,扭头看过去,是柳长歌。
徐遮冷哼,年轻气盛。
柳长歌御史台就职,言官自然可以不看其他几部的脸色,直言道,“微臣以为,各地水患虽然刚刚平稳,但水淹了土地,各地依旧民不聊生,若是大肆宣办联姻,怕是会引起争议。臣恳请陛下能推迟一二。”
李景司也开了口,“圣上,时任京察,各地方官员进京,礼部兵部操办相关事宜,此刻又赶上和亲事宜,礼部兼两项,怕是有些赶。”
李景司隶属兵部,此时进言确实有些迫切,可以看出李景司确实是着急了,眼下除了他,也没谁会在乎和亲的人选是谁。
徐遮直接道,“联姻乃是国家重事,哪是说推就推的?”
他话锋一转,“不过这京察也是三年一大事,既然兵部礼部忙不过来,那还请圣上早日定下京察指挥使。”
李景司脸色极其不好看。
谁不知道京察的差事,三年一度,监察百官,就连地方官也要回京核考,权力极大。走了个季几阶,阴影里站出来个徐遮,都是皇后太后母族,倒了一家,又站出来一个,惦记着送人和亲不行,还想借着京察的幌子,更进一步。
皇帝眯着眼不言语,过了好些时候,“等大局定下之后,再定夺吧。”
徐遮脸色不太好看,仍然继续,“陛下,联姻之事是大事,总要早些准备。”
这时协理户部的二皇子倒是适时开了口,“联姻、复建都要银子,两件事同时筹备,度支预算实在不好估算,还是照父皇的意思,一件事完再议下一件吧。”
话已说到这份上,徐遮终于不再说什么了。皇帝淡声道,“到时这人选,就由太后来定吧。”
包括李景司在内的几人,一下变了脸色。
这一句话,基本已经代表了,六公主沈寒烟,再无回旋余地,这次和亲,非她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