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脸色铁青,面皮颤抖,似乎被踩住了痛点,“沈寒烟,住口!”
沈寒烟却扬起脸,“难道不是吗?难道不是她的存在,让您急于证明自己吗?”
甚至不惜拿大夏的生脉来赌。
“六公主,你大胆!”堆成山的奏折被狠狠砸在地上,发生沉闷的响声,“朕的圣旨岂容你来置喙,如此肆意妄为,朕让你染指朝政倒是叫你多了些非分之想!”
皇帝面黑如铁,“户部的差事你不用做了,交予五皇子沈祈勉。至于你——”
他顿了顿,然而发落的话还没说完,刘全德便连滚带爬得冲了进来。
如此没有眼色,这倒是头一回。
“刘全德,怎么,你打算同六公主一道被发落?”皇帝沉沉得看了他一眼,却见刘全德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大哭,“不好了圣上,五皇子,五皇子他——”
皇帝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他干什么了?”
“五皇子他,造反了!”
皇帝听后两眼怔然,欲起身,却摇晃了一下坐回到龙椅。“朕的儿子,怎会谋反?”
老二并非亲子,出自长公主,他自然可以冷眼将人引至不归路,早早防备,最后再嘲一句,果然是谋反的坯子。
可自己的亲子,一贯属意的亲子,怎会到了要谋反弑父的地步??
他张了张口,一口鲜血喷在桌案上。
刘全德赶紧上前来搀扶,想叫太医又不能叫,整座殿内乱做一团。
沈寒烟站着没动,在飞速思考。
“沈祈勉没有兵权,如何谋反?”
刘全德一面搀扶皇帝一面道,“是借的皇后母家兵权,还有养的私兵,人数不多,可如今李氏在外,李景司大人原是管着京内城防,如今人去了漠北,正好叫他钻了空子!现在宫门被堵,消息传递不出去——”
刘全德可算是抓着一个主心骨,眼泪都下来了,“公主,如今该如何是好?”
沈寒烟心说她又能有什么好主意,一咬牙,“你寻人,立刻找到宜妃带过来,宜妃是他生身母亲,说话到底会听一些。”
刘全德泪眼汪汪,“都到这个地步了,又怎么会听...”
“那便以宜妃为质!”沈寒烟大喝,“还不快去!再不去我们都要死!还有小八,一定将他藏起来,沈祈勉进宫,第一个要杀的恐怕便是他了!”
刘全德匆匆跑出去寻人,沈寒烟站在原地,手有点颤抖,虽然刚才强装镇定,可她也知道,眼下这局面,只能拖一会是一会,城防在沈祈勉控制下,李氏去了漠北,沈祈勉若真要硬来,怕是没有回天之力。
若是没有裴斯年那句话,如今李氏在京,又怎会如此?
沈寒烟咬牙,可很快就醒过神来,转而看向那把龙椅。若皇帝没有想把李氏调去漠北的意思,又怎么可能因为裴斯年的一句话就如此?
不知道为什么,想想就好笑。她转而看向龙椅,
“当初想要除掉李氏给沈祈勉铺路,又曾想过会这样?”
皇帝此刻已然气晕过去,被宫人扶至偏殿休息,眼下乱做一团,宫人们反而把希望寄托于她身上,此刻无数惶惑的眼睛看向她,“公主,现在怎么办啊,求您给拿个主意啊!”
这个时候刘全德匆匆赶到,不远处正架着宜妃,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周全礼数,“公主,宜妃娘娘不肯来,只能这么给请过来了。小八皇子,我找了个太监将他从宫墙的暗洞送出去了,您放心。”
沈寒烟深深看了刘全德一眼,“多谢。”
带走宜妃,实乃下策,刘全德将人这么带过来,若是沈祈勉真的进来,那他就必死无疑。沈寒烟知道此举的意义,刘全德彻底将性命同皇帝绑在了一起。
她是敬佩的。
宜妃此刻破口大骂,“放肆,你们这些阉人,竟敢挟持本宫!”
“宜妃娘娘,你的儿子意图谋反,如今实在没法,请你来说服他。”
宜妃冷笑,“证据在哪?我看是你想谋反才对!”
沈寒烟突然就明白了。
“看来宜妃娘娘一早就有这个准备了。”
亲子谋反,做母亲的便选无可选,只能抵抗到底。沈寒烟也不打算再同她多费口舌,抽出侍卫的剑,抵在宜妃的喉咙。
宜妃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其他人满眼惊恐,知道这是玩真的,神情慌乱。
沈寒烟知道,对于旧宫的宫人,哪怕是谋反,不是外族入侵,到底不会全杀光,他们还是有活命的机会。
可如果随她挟持宜妃,那便是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沈寒烟何尝不是心乱如麻,最后咬了咬牙,“若是有顾惜性命的,我许你们现在就走,但把命交给这种弑亲谋反之人,能不能活,能走多远,那便全是听天由命,后世评说,我绝不强求!”
在场人纷纷不语,此刻内心无不在天人交战。
沈寒烟看着他们,知道所有人,无论是侍卫、宫女还是太监,都和她一样,饱受煎熬,站在抉择的路口。她无权叫他们做出选择,只是看着他们,最后叹了口气,拎着剑走了出去。
大不了就重来一回呗。
自打婚事落听,她就已经很久没有想过上一世的事儿了。
却不想兜兜转转,自己还是间接死在裴斯年手里。
远处能隐约听见沉重又频繁的脚步声,甚至能感觉到脚下宫砖的颤抖。沈寒烟仰头望了望天,独自攥住了剑。
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