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巴细胞染色体未畸变……”
“……淋巴细胞微核检测通过……”
“……放射性元素未残留……”
“……检查结束。辐射含量:安全。原因:未知……”
甘忘营迷迷糊糊地醒来,她仿佛从未休息过,睡了特别深、特别安稳的一觉。深度杀毒般的睡眠荡涤了她的精神,她睁开眼,感觉能一次性做十章练习。
面前是一脸奸笑的刘征兰,和双手交握、眼睛亮晶晶的康烁影。
“老公~”康烁影说,“你好帅!”
“别这么喊我。”甘忘营变成苦瓜脸,“哎呀,听起来怪恶心的,我不喜欢。”
康烁影不高兴:“怎么大家都能这么喊你,就我不行。”
甘忘营伸了个彻彻底底的懒腰,全身的骨头重启般咔哒咔哒响:“谁喊我都不高兴,但是那么多人,我一次性告诉她们,她们倒觉得我事儿多。所以我一个一个私下说,别的称呼喊多了,其他人也跟风不这么喊我了。”
康烁影了然:“那我喊你忘忘。”
甘忘营一顿:“听起来像喊狗,汪汪汪的。”
“你小心啊,这家伙最喜欢狗塑别人。她的小情人们和我们全都被狗塑过了!”刘征兰摇头叹息,显然深受其害。
甘忘营一边嘻嘻哈哈,一边抽空观察四周。这里是一个雪白的空间,室内悬挂和摆设各种认不清名字的医疗器械。地板很有医院的风格,是浅蓝色缀白点。自己躺在一张格外宽大的担架上,比一般担架长几十厘米,宽度更加可观,能塞下三个她。
“这哪儿?”她问。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刘征兰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康烁影仍然甜腻腻地说:“不告诉你!”
“宋悦馨突然让我们疏散……燕儿跟老师们说这是隔壁供应公司出了问题……”甘忘营攥住额前刘海,得意地宣布,“都是你们指使的吧!”
刘征兰辩解:“说得有点难听。指使……”
“不用解释。我明白……好吧不太明白,但是明白了一个大概!”甘忘营抬手制止,脸上带着某种肃穆,“你们……是超能力者!霍格沃茨的巫师!或者类似的东西!总之,是在做一些很厉害的事儿对吧!”
怎么说呢……有点对,又有点不对。究竟是超能力者好接受一点,还是外星生物好接受一点呢……
两人正在思索怎么跟她解释,巴莫魁在外面喊她们缴费。康烁影快步走到门边,用身体挡住外面的场景,以防甘忘营凭借环境定位,然后身体贴着门边,一寸寸关上门。
甘忘营立刻断了和她俩混的念头:“还要缴费,看来你们混得不咋样。”
刘征兰说:“秩序社会,没有白吃的饭。”
“我不会往外说的,说了也没用。但你要当心。”
“我明白,我会踏踏实实做人,正正经经高考。”刘征兰发誓——当然她心里只对高考那部分负责。
“不是说这个。”甘忘营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力量,但反正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理解的。直到现在,你们还能在一个有秩序的世界里行走,但是深入下去,你迟早会偏离我们熟悉的世界。”
刘征兰点头:“我理解。就像卧底黑.帮,卧底着卧底着走太深了,出不来。”
“你是个特别心软的人。从你一边嫌麻烦一边跟柳令全她们续火花我就看出来了。”甘忘营从担架站回地上,和地面的重新接触令她感到精力充沛,顺带跳了两下,“要是后面有什么道德难题,你千万要小心。”
刘征兰伸脖挤眼,痛苦地变成大虾:“谢谢你啊,但是你非要在这儿剖析心理吗?”
甘忘营快乐地在头顶跟她比了个爱心:“纯恶心你!”
康烁影缴费回来,顺便劫持了一个眼罩,把甘忘营的眼睛蒙起来。颜阎在呼叫中心打开门,把所有人送回学校,只可惜地点定在厕所,四个人全都是捏着鼻子出来的。
教学楼里乱成一锅粥,学生们狂按手机的开机键,几个老师抓着张燕之和宋悦馨问东问西。宋悦馨还没醒酒,脸上带着飘渺笑容,问什么都说“去死”,隐约能听见校领导在给希沃白板们嚎丧。
张燕之以一己之力抵挡所有老师的质问,老师们表情严肃。问她刚才的是什么,是不是学生的恶作剧,电器为什么会损坏,她怎么会提前通知老师往教学楼里跑,甘忘营怎么飘起来的。张燕之苦哈哈地站在中间和老师打太极。
现在是中午十一点半,校运会算是提前结束了。哭丧着脸的学生互相问一会儿去哪吃饭,贼心不死的校长居然不受极端生物的影响,坚持下午继续开校运会。于是老师们把质问张燕之的精力分出来一小部分,开始骂校长。
甘忘营乐颠颠跑到班里,问几个提前约好的男男女女:“走啊,去吃披萨!”
那几个人说:“嗯……”
“怎么了?你们什么表情?”
大家互相看了看,一个男生问:“你刚才抓到的是什么?那个很炫的阵法是啥?”
“我不知道。”甘忘营实话实说,“宋悦馨让大家撤离的时候,我当时在旧楼那边,听到操场上没声音了,想去看。结果空中出现一个捕虫网,在捞那个小闪光。捞了一会儿,捕虫网掉下来了,我怕那个亮的东西危险,想赶紧抓住它,就拿着捕虫网砸碎了四楼阳台玻璃,把那个闪光的东西套住了。”
大家点头:“这样啊……”
然后隐秘而整齐地看了她一眼。
有一瞬间甘忘营觉得诡异。她面前的朋友们,像是一群人形石像。沉默地伫立在郁郁葱葱的花园里,用相似的视线望着闯入其中的她,仿佛在守护一个共同的秘密。
幸好老师们来了。她们看到安然无恙的甘忘营,大声喊着“甘忘营我揍死你”,一边急匆匆跑去确认她的安全。
颜阎的情商雷达时灵时不灵,她忽略了周围风雨欲来的气氛,已经开始到处问:“唉你们中午吃啥?好吃吗?贵吗?”
康烁影一把将她揪回来:“还吃!我们燕儿怎么办!她还在狂风暴雨之中呢!”
刘征兰:“那不成,那她得变海燕儿。”
颜阎自信满满:“我去!”
康烁影怀疑地看着她:“老刘都比你在老师那儿有话语权。”
“没事儿,我装没心眼。”
“……这需要装吗?”
颜阎没理她,她左挪右闪穿过楼道里聚集的学生,往老师和张燕之中间钻。凑得特别近,几乎贴在俩人鼻梁中间,老师们已经没办法刻意忽略她了,只能没好气地喊:“童啊,把你学生带走!”
颜阎一个扭身挣开孔丘来抓她的手——说真的,刚才暴打过假孔丘,现在看到她还有点心虚:“我是来找燕儿的!我们和燕儿说好了一起吃火儿锅儿——”
英语老师学她:“手机全坏了还怎么吃火儿锅儿——”
“团购了券。”颜阎装傻子,“老师你们什么时候聊好呀?我好饿。”
周天子真给气笑了,她拿手指点了点颜阎的鼻尖,又指向张燕之的胸口:“你俩还玩儿上了!”
“Friendship is magic,老师!它就是这么奇妙!那么我们可以走了吗?有什么事儿下午再说嘛,我们又跑不掉!”
基于对张燕之的信任,和对颜阎的厌烦,老师们暂时将她俩释放。
张燕之得救后,立刻拉着恋爱脑,和甘忘营他们一块儿吃午饭去了。马英妹不依不饶,一把揪住颜阎,问她电子设备全坏了的话,弓粟去哪儿了。
颜阎也不知道:“我问问外援。”
律易棋回复得特别快:“她已经接入互联网,死不了,等你买了新手机可以把她下载回来。”
刘征兰说:“听起来更像语音助手了。”
幸好她是在小群里说的,不然马英妹将冲过去踹她屁股。
下午的运动会还有一阵儿,颜阎蹦蹦跳跳地回来,问大家中午吃啥。刘征兰说我都行,康烁影想了想说:“火锅这个点订太晚了,咱去吃麻辣烫吧。”
颜阎摇头:“我一点辣都不能吃,吃辣条都哭。”
“你可以吃番茄的!”
“辣不辣?”
刘征兰解释:“不辣,就番茄方便面的味儿。”
颜阎畏惧“麻辣烫”这个名字,一直没吃过。冷不丁听说还有番茄口,忍不住赞美番茄:“番茄除了它本身,做什么都好吃!”
“叫上律易棋一块儿不?”康烁影问,“我团了个80-40的代金券,咱仨吃不完。”
“叫!走!恰饭!”
律易棋跟着大伙儿来到麻辣烫店的时候,结结实实咋了下舌头。他指着外卖软件里的例图说:“这不就是加点料汤然后乱煮吗?我还以为是多高级的吃法。”
康烁影说:“请你吃饭你还挑上了?颜阎,送客!”
颜阎掀开麻辣烫发黄的软玻璃帘,比出“请”的手势。
律易棋问:“真请?”
“麻辣烫一人吃一碗,各付各的。”
“……那这算什么请客吃饭!”
“我团的券!”康烁影说完,忽然想起律易棋是新人,券应该更多。她选择不提醒。
刘征兰已经拿上小盆和不锈钢夹去挑菜。最先夹了宽粉和牛肉卷,然后把丸子、豆腐里的水全挤扁控干,再放进盆里。律易棋问,你们这儿的东西还是按重量的?那我要是一按检测笔,这些东西岂不是免费。
刘征兰说:“真的免费我很高兴,但是我建议你不要把地球人当傻子。”
颜阎除了蔬菜每样夹一份,香菇和笋加得尤其多,康烁影问她能吃完吗,她说我饭量大,妥妥的。
话还没说完,康烁影表情一僵,好像被什么咬了一口。半晌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颜阎,给飞飞喂片儿生菜。偷偷的,别被发现。”
“它在哪儿呢?”
“我脸上,揪着我眼皮呢。说不给它吃就把我揪成三眼皮。”
四个人遮遮掩掩,律易棋挡着柜台店员,刘征兰挡着门口顾客,颜阎做贼似的把生菜搭在自己碗边让飞飞吃。
飞飞吃了一口,吐掉:“呸!蔫了!水泡过之后变绿的!”
康烁影把碗塞进律易棋怀里,骂骂咧咧蹲下去擦掉它涂掉的生菜:“混蛋!麻辣烫店你还指望什么!再挑三拣四小心我把你放进碗里煮了!”
康烁影加了不少蔬菜,她说吃麻辣烫这种垃圾食品太罪恶了,得整点绿色食品弥补一下自己的内心。嘴上这么说,但她也没少加肉。
律易棋的战术和颜阎差不多,但是他夹了巨多雪花培根,满满当当铺满一整只盆。刘征兰问他咋滴你是高小姐对猪刚鬣恨之入骨,片之晒之腌制而后快啊?律易棋说这不比较贵吗!康烁影翻着白眼说快得了吧这里哪有真猪肉啊全都是科技。律易棋说那更亲切了你以为我们吃的就不是科技吗!
四人除了面不改色吃川锅的康烁影全要了番茄,随便找了个桌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