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百音的声音还能传达出去,至少遗憾的声音还能由他来传达……
无论是温暖的声音,痛苦的声音还是绝望的声音,百音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成为遗憾。
能量缓缓汇聚到百音手中,他伸手,捂住了万恩的耳朵。
“没有说出口的话,我代为转达。”
万恩怔住了,他倾听着百音记录下的遗言,眼眶不禁湿润了。
“小百,不用责备他了,也不必自责。”何方橙紫在百音愤慨之时检查了一遍尸体,“开罗是自杀的。”
万恩双腿瘫软,跪倒在地。
“什么?”百音更加震惊了。
“不愿苟延残喘于世,于是便选择了画下最后的艺术,心满意足地离去。”洛梓感慨道,“这生命中最后的杰作,还真是美丽。”
房间内的气氛格外诡异,万禾在一旁叹气,百音愣住了,何方橙紫冷静地写下报告。
万恩跪着忏悔道:“我从万禾那里听说的师父醒了,我真的只是想来看望他。”
“可是他就这么躺在病床上,不理会我,只是直直地瞪着我。”
“我知道,那是他要我递上画材了。”
“所以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自杀了?”何方橙紫冷笑道,“就算是这样,之前的那一幅画,你为何又要给他这种痛苦不已的死法?”
“我……”万恩哽咽住了,“我的异能没有办法控制……”
“一但开始动笔,我的脑海中就会莫名构思出一副画面,然后我就会不自觉地画出来。”
“你所画的事情就会发生,是吗?”何方橙紫丝毫没有被万恩和百音的争吵所影响,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平淡。
万恩没有点头。
“不是全部都会发生,有一次……没有发生。”
“是在什么情况下?”何方橙紫问道,“是因为画被破坏了还是?”
“画非常完整,只是……”万恩的话顿住了,“是奶奶,我原来的奶奶……我画下的明明是她病情好转出院的画面……”
“可是却吞药自杀,最后在不断的插管输液中痛苦离世,是吗?”何方橙紫道。
他在报告中写下这一点。
“综上所述,我认为你的异能并不是单纯地画下将要发生的事。”何方橙紫分析道,“而是在事件的可能走向中,选择一项,加大发生的概率。”
洛梓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是如何判断的呢?”
“第一,你无法主动选择内容。”
“第二,一但发生,就只能通过销毁画来阻止事件发生,说明事件还有别的发生可能,画上的只是其中一种可能。”
“只是我的猜测而已,要是错了我也自觉惭愧。”何方橙紫道。
“真是厉害。”洛梓夸赞着何方橙紫,“明明只是猜测,却直接猜到了结果。”
“只是……”洛梓话锋突然一转,“为什么,你要否认自己的错误呢?是靠自欺来安慰自己吗?我很欣赏你哦。”
“你们有什么资格替将死之人说话?都已经要死了,为什么还要承受折磨?难道不是清清白白死了更加干脆吗?”万恩唯独坚持着这一点。
“等到他们衰弱到连决定自己的生死的权利都没有了,你们还要替他们做抉择让他们活下去,这是一种再残忍不过的行为了!”
“只有师父和祖母的那幅画是我画的,之前的和我没有关系。抱歉,恕我不能与你们再交谈下去了!”万恩甩下这句话就离开病房。
何方橙紫还在记录着万恩话里的重点,而百音已经待不住了。
“老何,你说万恩这到底是什么人啊?他怎么可以这样?”
“没必要追究他,志不同而道不合,尊重每个人的想法……”何方橙紫顿住了片刻,“你以为我要这么说吗?不,他目前还是在怀疑名单上无法排除。”
万禾摇了摇头:“看来凭我说是打消不了你们的疑心了。”
“我倒是更好奇你为什么要护着这样一个人。”何方橙紫反问道,“明明他是你生活的阻拦,不是吗?他回来了可以夺走你的一切,而你居然还接济了他,这是令我疑惑的点。”
万禾微笑着做出了回答:“我学到的是拯救生命,这是我根据所学而悟出的道理——生命脆弱且平等。他会对我造成威胁,夺走我所谓的少爷身份,但是这些有什么用呢?我还是活在这世上,有什么不一样?”
“很豁观乐达的境界,我能理解你的行为。”何方橙紫罕见地没有讽刺别人的观点。
这点很难做到,何方橙紫也无法做到,但是这是事实。要真正地平等看待任何生命,是非常不容易的,何方橙紫也会有漠视生命的时刻,也会有瞧不起他人的时候。
他不需要做到这种境界,他不是圣人,不想普度众生,他只想活着。
很多大道理都是这样,说出来都明白,可做起来是很难的。
何方橙紫不会对这些话嗤之以鼻,也不会真正践行。只有一个人去践行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社会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生态环境,一个人去做只是异类,最终都会被社会无情排除。
万禾又是否能真正做到?
何方橙紫认为不能。
人往往是变化的最快的生物,很多理想最终都会被环境的打磨变成被抛之脑后的垃圾。
“我可不这么想。”一直在一旁看戏的洛梓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