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比安卡还在自顾自的说道,显然并不在意娜娜的反应,她微微垂眸,似乎是在回忆什么,金发美人的瓜子脸绯红一片,透出成熟浆果般的晕色。
"原来,他也会犹豫……而不再是一句冷冰冰的不可能。"比安卡微微侧过头,看向层层酒架,目光幽森深邃,似乎饱含着心事。
"可是,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娜娜与比安卡坦然说出心里话,因为她心知肚明,如果喜欢上一位'神甫',那绝对会是一条非常痛苦的道路。
"嗯……他已经在那条路上走了十年了,从被他父母殷切期盼以来,已经无法后退。"比安卡幽幽的说道,她又将目光回拢到了手中的酒杯上。
剔透的高脚杯在灯光下反出一道白银般的光泽,与杯内散发着成熟风味的深红色液体形成映衬。
娜娜无言的抿了抿唇,眼帘微垂。
在比萨的修道院时,她也听玛丽修女提起过卡洛父母对他的期盼,他自踏上这条路,便夹杂着要他弥补父母遗憾的希冀。
只是,此时再从比安卡口中听到时,娜娜的心境已经截然不同。
"即便知道不可能,可是,我还是想离他近一点。"比安卡笑笑着摆了摆手。
她举起酒杯,似乎在隔空碰杯一般在娜娜面前碰了一下,而后对娜娜笑道,"所以,这大概就是清醒的沉沦吧……"
看着显然已经陷进去的比安卡,娜娜内心警醒,仿若醍醐灌顶。
"所以我打算去巴黎了,反正他也不在,一同在法国的话,或许还会有机会再相遇的吧。"比安卡说着,便潇洒的举起酒杯将剩下的红色液体整杯下肚。
娜娜不声不响的关注着比安卡的一言一行,她眸光微动,瞳孔内泛起一丝涟漪。
其实娜娜知道这不过是比安卡的托辞,因为巴黎在那么北的高卢,而尼斯却在南法。
实际上,尼斯的位置离雪城,比离巴黎还要近许多。
无声的看着买醉般神态忧郁的比安卡,娜娜能听出金发美人的话里有话,但是正如她一样,不过都是明知不可为而已。
焉知这一南一北的距离,不是比安卡在对自己不受控制的情感进行着自我放逐呢。
这时恰好有侍者过来,将整瓶气泡酒放在了娜娜面前,娜娜当即要了个长杯,她也倒酒闷了一口,算是给比安卡作陪。
娜娜对于卡洛和比安卡的接连离开都情绪复杂。
并不是单纯的不舍或是什么别的旖旎情丝,而是娜娜感觉到一种,仿佛从此大家都要跨越到不同人生阶段的感觉。
是那种仿佛此一瞬后,山海不复相见的感觉。
娜娜感觉到,有一道莫名的离愁别绪正在占据她的心房。
明年初春,马可也会要离开,这种感觉就像是既定已知会要分离,但是他们是否还要执着在一起的人生问句。
这种突然袭来的沉重思绪,像一口笨钟,阵阵钟声,似是提点,似是警告,始终萦绕在她的心间。
夜不知不觉的沉下星光,不远处大教堂整点的钟声响起,在与热闹的小情侣和比安卡分别后,娜娜踏上深夜的河边步道。
只是与来时不同,她不再那么冷着马可,两个人的身影不知不觉的走近了些许。
"比安卡说什么了?"马可似乎是好奇的随口问道。
"没什么……"娜娜觉得比安卡跟她的谈话,也算不上是有关什么风月,但也是两个女生之间的心事,所以并不想细说。
见娜娜不想谈,马可微微仰起头,看向顶上无垠的天空,黑宇澄澈有云雾低垂,星星点点的微光闪烁,显得天上银河生机勃勃。
从右岸吹拂过来的风被河水沁的清凉,虽然雪城的夏夜本就温度不高,始终有一种春秋的舒适感。
大概是夜路昏暗,娜娜走着走着,突然被窄小的四角方砖拌了一下,她一时失了平衡,整个人差点倒向河边,马可急忙抓住她的小臂,将她揽到身边。
"怎么这么不小心,如果我今天不在,你掉下去怎么办?"马可登时急得脸色发白,他厉声道。
"我……"但娜娜不想被他碰触,她有意挣脱他的双臂,可惜被他越扣越紧。
"别闹了,好不好……"马可见娜娜这样,当即有些挫败的哀声道,"Ti prego(拜托),不要这样惩罚我……"马可顺势弯腰紧紧的搂住了娜娜,他埋首在娜娜的肩上,十分诚恳的求饶道。
"可是,我的心很乱……"娜娜闷在他怀中,幽声道。
"即便l'amore e cieco(爱情是盲目的),但是我也是我,我不想因为爱而变成别人,你明白吗?"娜娜双目直视前方昏暗的街景,略有些放空的说道。
"你当然会是你,我也不会成为朱庇特,让你成为被朱诺针对的可怜的Antiope(安提俄珀)……"马可微微直起身,他双手抚着娜娜的脸颊,轻轻的托着她,如同手中是一块易碎的珍宝般小心翼翼。
他碧蓝的眸子仿佛会说话,全神贯注的凝望着她,似乎要与她的灵魂对话。
"你……"娜娜身躯微微一震,她内心触动,马可这直入灵魂的目光仿佛在一瞬间穿透了她堆叠了层层防备的心墙。
她完全无法说出反驳的话语,又或者是,她根本舍不得,……
她何尝不也是在清醒中沉沦……
娜娜无声的靠在了他身上,静静聆听他在夜里格外分明的心跳声,马可也不再说话,他只亲昵的轻抚着娜娜的发丝,并主动将下颌贴在了娜娜的秀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