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漓半低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掌心里瑟瑟发-抖的小魂火:“怎么,旧地方住腻了?”
小魂火发-抖的频率明显提升了。
“但我这里地方有限,没有给你挑的余地了。”姬漓状似发愁地谈了口气,有模有样地歪着头,“那可怎么办呢?”
她松开了手。小小的魂火怀着最后的希望拼命地试图挣脱她的掌控,却屡屡碰壁。
姬漓俯视着它在这人为的方寸囹圄之间绝望地挣-扎,咯咯笑着叹了口气。
“没关系,天地之间总归比我这‘青鸟居’更加广阔。你……”
这便是小魂火“听见”的最后一句话了。
下一刻,原本在琉璃盒“青鸟居”外一尺见方的空间陡然压缩,小魂火连着琉璃盒一起被压做了飞灰!
这无根的魂灵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叫,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捏碎了这作乱的魂灵,姬漓拍掉了手上沾染的浮灰,静静地看着这面墙上其他的魂火们。
“我不知道是谁挑唆了它,叫它生出这样忤逆的想法。”姬漓冷冷地捏了捏自己手指上的关节,“这次我不会追究,但你们也都记住了,这‘青鸟居’一旦进了,就别想出去。少做无谓的事,不然它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
满墙魂火一时都静默了下去,连光芒都比之前微弱了。姬漓威胁完,有些发愁地看着原本放着那魂飞魄散的小魂火的地方:“空出来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啊,对了,”她仿佛灵光一现似的,从怀里掏出了个小小的琉璃球,里面的两团魂火互相缠绕。她将琉璃球捏碎,用指尖将两团魂火引出来分开,把其中的一个关进了新的琉璃盒中,住进了那空出来的“房间”里。
完成这一切之后,姬漓愣怔怔地看着另一个依偎着自己指尖的魂火,那眼神说不上是羡慕还是怨恨。良久,她眼中翻涌的诸多情绪尘埃落地,化为了一种更为绵长的思念。
“算了,”她说,“尘归尘,土归土。阿姐……”
她一扬手,那小小的光点像只振翅的青鸟,飞向塔外广阔的天地。
“……我们来世再会吧。”
与此同时,锦官城的落棋阁分舵。
从韩府离开后,顾岁寒一行人按照原本的计划,从总舵的缩地千里阵出发,先到西南落棋阁分舵落脚,先去韩玉青外放的州府查查“青玉案”的线索,再从西南万千大山中取道越过滇盛两国边境,深-入滇国寻访傀儡术的源头,顺路查找姬漓和韩玉青的下落。
这种长途旅行用的缩地千里阵与宋安澜架在总舵和自己府中方便顾岁寒偷懒的那个不一样,后者虽然担了个“缩地千里”的名头,本质上只是将周围的草木灵气化为阵法所用,而木难生灵,所以它们的灵气也有限,只能用于相当短距离的传送,偶尔还会掉链子——顾岁寒就曾经莫名其妙地掉在别人家房顶上过。
所以严格来说,宋安澜架的那个叫“缩地十里”。
但顾岁寒他们去分舵时用的缩地千里阵不同,这套阵法由当年的无有大师所画,是真真正正架在地脉上的传送阵。阵法的存在更像一条小舟,载着使用者沿着地脉航行。
不知为何,近些年地脉灵气渐渐衰微,缩地千里阵也不如以前快捷,一次能通过的人也大大减少,但总归比宋安澜那个缩地十里靠谱。为保稳妥,姬昀和落棋阁那两个嘴上没毛的小黑棋起阵先行,顾岁寒“押着”谢停舟断后。
姬昀进阵之后,顾岁寒数了两柱香时间,保证对面肯定到了分舵,才和换了套干净衣服的谢停舟一同出发。不得不说,沿着地脉旅行的感觉确乎十分神奇,周围的景物化作了虚影,从两边飞速掠过。但不知为何,顾岁寒看着两侧的山水,莫名有种头晕脑胀的感觉。
“幸好早上没吃什么东西。”她心说,“不然我吐-出来就完了……话说吐到地脉上会发生什么?”
这个问题恐怕没人尝试过寻找答案。顾岁寒瞥了一眼旁边的谢停舟,发现他神色如常,看上去似乎并没有被这过于迅疾的旅行所影响。
顾岁寒愤愤然地嫉妒了一下对方的体质,随后毫不在意似的撇开了头。
这趟旅途的结束比她想象中快得多。顾岁寒大概在心里数了大半柱香的时间,前方就忽然出现了一个发着白光的圆洞。两人速度太快,几乎是被地脉从那圆洞里甩了出去。这感觉叫顾岁寒差点以为自己是坐着船从瀑布上掉了下去。
但白光闪过,她发现自己已然脚踏实地,只是身体还有种在高速前行的错觉。她还没来得及回味这次“缩地千里”,便看到陈二娘大呼小叫地跑了上来。
“谢、谢将军!”
她偏头一看,刚刚还没事人似的谢停舟忽然脸色一白,就这么手捂着胸口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随后,他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了似的,颓然倒在了地上。颈间挂着的琉璃球随着他的动作从领子里滚了出来。
里面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