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
三省六部的官员,不自觉的吸鼻子。
今儿这殿里,怎么一股子鱼腥味?寻着鱼腥味嗅来嗅去,嗅到了殿角的长公主。
百官顿悟。
厚脸皮厚过树皮的荀担风,竟然破天荒的不自在了。
到了商议国事的时候,这点儿鱼啊虾的事情,自然就被百官抛到了脑后。
几个官员争论的脸红脖子粗。
“国之大事,需经验老道熟悉律法之人去办,哪能让个刚上任的黄毛小子去主办!”
“王侍郎,户部新任少监年纪虽轻,但他的才能可谓出类拔萃,对于此次重新划田定税之事,他呈上的法子最为中肯切实,若能刚柔并施,此条新政定能顺利落实。栋梁之材,应当给他机会才是。”
“严尚书,重新规划田地调整税收,关乎民生大事,你这是派个人去练手了!”
“王侍郎,此话不妥!这人的才干… …”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荀担风觉得这一堆人真是爱吵吵,就像一堆苍蝇,嗡嗡嗡个不停。
这儿叛军起了乱,那儿无雨起旱灾,乾唐大皇子扣了天盛两支商队,乱七八糟的事有什么好吵的,都吵了快两个时辰了!
荀担风偷偷抬头,瞄上凤座,这么久了,她竟然还能端端正正,身形笔直的坐在偌大个凤座上,啧啧,为了宝座,她倒是爱受这份罪。
凤座上的真武帝感受到荀担风的注视,视线也飘了过来。
荀担风转开视线,毫无形象的打了个哈欠,眼角沁了点泪水,换了个姿势,继续瘫在椅子里。
“商队检查是条例,但几次三番的扣押商队,这是有意为之,我朝与唐三朝有盟约,不易起冲突,应先派人与之协商。”
“严尚书所言甚是,”王侍郎摸着长长的胡子,“先礼后兵,不失我朝威严。”
荀担风脑子里翻着有关乾唐所有记载,荀华君也是糊涂,和他乾唐结什么盟约,应该将乾唐一并吞了才是!父王当年,可是差点栽在那老头手上的,那老头,可谓是老谋深算、老奸巨猾、老当益壮,那么大岁数了也没见退位意思。啧啧,几个儿子,一个个不成器,大儿子满脑鸟屎,只会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二儿子还算纯良,只知吟诗作乐,而三皇子,是个难缠的家伙。
听说,三皇子与嬴氏联姻,借着嬴氏,已在朝中培养了不少势力,又一直隐藏着锋芒,为人呢,冷傲自负,寡言少语,心思深沉。
咿?荀担风眼神飘向真武帝,这不和她荀华君一模一样的嘛!都是难对付的家伙!
荀担风窝在一角,想东想西的,心绪不自觉就散了,走神了。
“皇室血脉一向单薄,孙御史有此担忧也是应当,但此事与国事无关,无需在议事厅内商议。”真武帝望向七扭八歪窝在椅里的荀担风,忽然开口问道:“长公主认为如何?”
官员们齐刷刷望了过来。
万众瞩目,荀担风愣了,瞌睡虫瞬间飞走,她在问什么?
几个老臣见荀担风那目瞪口呆的傻样,忍不住的摇头。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莫不是把我当扶不起的阿斗?
荀担风强撑颜面,满是长公主的威严,缓缓道:“孤觉得,他们说的不错。”
众官员脸色变化,有喜有忧。
殿中顿时有一股无形压力在涌动。
明显,这压力感从凤座上传下来的。
“长公主,您应了?”苏郎中不知是喜是忧,这这这,圣君态度不明,长公主直接同意了?这?
荀担风心道,不是在商讨治国理政的大事吗?都挺忠心耿耿积极谏言的呀。
“应……了?”荀担风在感受到真武帝刀子一般的眼神后,变了个调调,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还是不应?孤只是说,不错,还不错,你们继续说,孤听着。”
季知节忍了忍,忍了又忍,忍了又忍不能再忍,恨铁不成钢的瞪向了荀担风!
孙御史抹了下额头的汗,笑得难看道:“皇嗣绵延是国之根本,还是需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荀担风‘噌’的一下,双眼贼亮。
“众位爱卿,可还有报?”真武帝俯视殿内众人,威严之声响彻厅内。
“回圣君,臣等已奏。”众朝臣赶忙施礼,异口同声。
“散~”薛大总管高声宣退。
真武帝起身,缓步出了奉天殿,经过荀担风的时候,余光都未扫过。
朝臣们散了议事,出了奉天殿,几几结对散开。
“孙御史,等等我。”胖乎乎的礼部童郎中急乎乎的追着孙文。
“童郎中。”孙文一施礼,脚步依然匆忙的往殿门走。
童立两步并一步,和孙文并排而行,小声道:“孙御史今日怎么忽然提起皇室血脉的事,事前也不与我等打个招呼。”
孙御史叹道:“说来我也后悔呢,是我心急了。”
童里想了想,问道:“可是因为长公主,让你起了意?”
孙文低声道:“皇室血脉稀薄,若圣君有失,天盛朝必岌岌可危,虽说圣君后宫充盈,但这子嗣一直不见动静,”说着又小心扫了周围一圈,“圣君的后宫主位一直空着,又无子嗣,实在令臣下忧心。”
“血脉子嗣关乎国运。”
“长公主伤愈归朝,我是有喜有忧。这长公主,虽说行为乖张了些,但聪慧机敏,凡事一点就通,处事果断机敏,天资样貌更是人中翘楚。最要紧的是,”孙文刻意压低了嗓音,“奉天殿议事厅,但凡议事,长公主皆会在侧,更有新政是由长公主直接定夺了的,我总觉的圣君有意… …”后面的话没有再说,童立已经明白。
“孙御史,孙御史之思虑,亦是我心中之思虑疑惑。”
两人一同跨出殿门,孙文便走边道:“黄河堤坝建成,百姓庄田受益,旁的治理官员自然也是很受称赞,但对长公主,百姓对长公主的赞誉却是远胜旁人。”
这不光是因为长公主身体力行做表率,这其中,另种门道。
“圣君国事繁忙,臣下应提着点不是?”孙文苦道:“我今日不过是试探为长公主助翼,观圣君圣意。”
“瞧今日情景,圣君对此事很是慎重,反倒是长公主,有此意?”
孙文一甩长褂,“我现在更愁了咯,两头都怕得罪了!”
出奉天殿。
荀担风向真武帝追去,追到殿后,荀担风一个跨步堵住去路,“你又要充实后宫?”
“你们都下去。”席玉挥退内官侍女。
荀担风又大声质问,“是不是!”
真武帝炬目含危,沉声斥道:“荀担风,你平日如何胡闹,朕皆不会管你,但在奉天殿中,皆是国之要事,事关数万万人性命,绝不可儿戏糊弄!今日之事朕不与你计较,若有下次,必要罚你。”
荀担风吓得缩了缩,“我知道走神不对。”
真武帝看着她就来气,抬脚继续走。
荀担风又追上去,“你还没回答呢,你那后宫那么多人,还不够啊?”
真武帝又被拦下,没好气道:“心思飘了,还能听到朝臣们在说什么?”
荀担风耍赖,“你说嘛!”
真武帝闭目忍怒,睁眼,“子嗣延绵关乎国运。”
“我不许!”荀担风不等真武帝说完,打断。
真武帝怒道:“方才说不错的是你。”
“我那是没听清,不算!”
真武帝斥责道:“在朕面前,惯爱耍浑胡闹,荀担风,你这侧夫纳与不纳,朕管不得,滚得一边去,别让朕碍眼!”
荀担风又要开口撒泼,一下反应过来,眨了眨眼,指了指自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