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刚张嘴想替媳妇略尽职责,突然一顿便又闭上了嘴。
无奈般深深叹了口气,才嘱咐闺女道:“别只顾着桌上的东西,把手里拎的那些也都拿上来吧。一起都消灭干净,也省的一路提着累手。”
一瞬之间,石婵原就圆润晶亮的杏眼愈加明亮,但很快就又息了下去。
“算了,爹买这东西不是预备着走节礼吗?再说就算不用送出去,一会儿咱们去找青桔,也不知她醒了没,到时若饿了这些吃的应也能顶一会儿。”
石海玉最初听时忍不住边叹气边扶额,待听完全部才总算能抬起头来了。
“哎,你这丫头真是被我们给惯的……算了,这次就算你最后变卦不肯下山,我回去也定让你娘揪着你耳朵教你做事了。”
石婵虽不打算吃那些东西,但边说倒是边将东西都拿到桌上放好。
忽然听到这话,一时没控制住差点儿惊得一把将油纸包按瘪。
“哈啊!爹你刚说啥?!我这,我也没说什么怪话,甚至都没顶一句嘴!爹怎么说风就是雨,做什么突然又要收拾我啊?!”
父女俩的口角官司还没打完,一旁还没看够的小二已被其他客人唤了。
“哎呀呀,光顾着与您二位说话了。您二位慢用,这还有一碟儿我娘嘱咐谢您二位的蜜水,无论配着酒酿还是红豆汤都更好吃。您二位慢用,我忙去咧。”
口中竹筒倒豆子般一气儿笑着说完,小二哥不等石家父女反应,一转身就游鱼般冲回了前面。
而对方抬脚转身,抽走桌上立着的托盘后,一头雾水的石家父女这才看到那被遮挡在后,悄悄放在石婵手边的一碟儿油润光泽,散着浓郁花香的蜜。
石家父女面面相觑,下一瞬便不约而同的转头向不同方向。
石婵迅速再次扫过店中墙面各处,石父则又扫了一遍店中往来人流并店中布置。
不过片刻,转回头对视的父女俩几乎同时一叹。
“哎,这店里不卖蜜水。”
“哎,此处三教九流汇集,钱财不好乱放,店里又人手不多……”
但石婵却很快就又扬起笑脸,冲她爹道:“倒也不用急,日后我就在城里住,等再多光顾两回,总有机会补上。”
石父横了一眼爱女,最终却不由得摇头叹息。
“眼下客人太多,的确不宜给人家多添乱。快吃吧,吃完咱们赶回医馆,路上你再与我细说,究竟又想怎么折腾。”
其实,石婵真的没想闹幺蛾子。
不过是听出老爹的为难,还有刚尾随到茶肆酒铺偶然听来的,老宅里就要起风雨的消息。
虽不是知难而退,她这次下山是誓要见到那些大人物,将梦中所见所听的惨事说给那些人听。
哪怕那些老爷们以为不过戏言,但总有谨慎或警醒的有识之士人能得启发或警示吧。
但即知爹为难,娘担忧,那这老宅不住也罢。这天大地大,难道还能没有她睡觉的地方吗?
不过,也不知为何,爹娘将她下山去老宅落脚之事视如洪水猛兽。明明儿时祭祖她还常随着爹娘下山并在老宅过夜。
说来也怪,也不知是老爹与兄弟分了家,还是他们亲兄弟间闹了龃龉。自她大了能随爹出门乱跑后,就极少下山回老宅。
甚至不知不觉间她们娘俩也不再去山下祭祖,只老爹一人那几日下山一趟,且也都是匆匆来去,从不在山下过夜。
及至后来,她爹索性也不再下山祭祖,只他们一家人在山上祭奠。
其他倒是都无所谓,只这祖辈在乾州城里的人脉,她当真不能不用。
所以,尽量婉转不刺激她爹的,将自个打算赁房另住的主意说完之后,没见老爹反对,石婵立时松了口气并将自己想尽快去老宅拜访的念头说了。
本以为老爹还会阻拦,甚至石婵都在暗地里盘算再被拒绝后,该何时用什么手段再软磨硬泡的档口。
“哎,你这机灵劲儿啊,怎么就不能用到正地方?这是打量着我还陪你在山下,想让我带你进祖宅吗?怕连门儿都进不去?那你何苦一定要去呢?”
石婵被点破心思,只能装傻充愣。
“我这不是退而求其次嘛,也不能太让老爹你和娘,太担心我啊。”
看着老爹呼吸一窒,瞪着她复杂的面色,虽一个字儿都没听老爹说出口,但石婵很确信她听到了老爹的心声:
‘知道我们担心,还非要下山?!你这哪儿是退而求其次,分明是懒得找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