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该。”
陈唐九觉得这人上来一阵怪莫名其妙的,今后还是少惹的好。
出保定城转眼三天,陈唐九始终都秉持着这个想法,尽量少的跟三火说话,没事就闷头拿着《傀门大事记》看,像是想要看出朵花来。
他有东西消磨时光,倒还好,可三火竟然也耐得住,如果陈唐九不主动找他,他能安静一整天,让陈唐九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天,在经过河间地界时,官道旁呼呼啦啦围上一大群人,路都被堵了,马车不得不停下。
陈唐九问:“怎么回事?”
秤砣抻长脖子朝前看,只看到黑压压的人头:“少爷,一群百姓围住道边一个院子,听不清嚷嚷什么呢,咱们过不去呀!”
陈唐九活动着脖子,问三火:“下去直直腿不?”
两人下车,身边还有人陆续往热闹处跑,陈唐九好信儿,随手拉住一个中年妇人:“大婶子,你们这是干吗呢?有人发粮啊?”
“发什么粮啊!”妇人没好气甩开他,“那是鬼楼,只进不出的,还能给你发粮?”
只进不出?那不是貔貅吗?
“鬼楼啊?闹鬼吗?”知道很多地方都有类似的诡异传说,陈唐九打听,“那你们这是?”
“我们县长的一双儿女丢了,有人说看见被带进鬼楼了,乡亲们一块儿来要人呢!”妇人恨恨地说,“这鬼楼在这也不知多少年了,一到晚上就鬼哭狼嚎的,官府出面都端不掉,人一进去就迷路,有的就那么失踪了,有出来的也疯了,一直说里面很多鬼,几次想用火烧,这火都还没起来,就晴空霹雳电闪雷鸣的,哎哟,但这回不管不行了,那俩娃娃才五岁,可怜见儿的,所以大家伙儿一起来,看它还能怎么样!”
“这么邪门?”陈唐九蠢蠢欲动,看了三火一眼。
和料想的差不多,三火眼皮都没抬。
陈唐九郁闷地清清嗓子:“大婶子,你说要人,跟谁要啊?鬼能听你们说话?”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妇人说到兴头上,倒不急着过去了,反手拉住陈唐九的胳膊,恨不得把肚里的东西一股脑倒给他,“有人说那鬼楼里有个邪道士,在那养鬼玩儿呢,这回啊,他乖乖交人也就算了,敢不交的话,我们就一块儿冲进去,砸他个稀巴烂!”
陈唐九鼓掌:“厉害厉害!”
冲鬼楼啊?果真是勇气可嘉!
等妇人走了,他鼓动三火:“看热闹去?”
“不去。”
三火转身要回马车,他赶忙拉住:“哎哎哎?反正也过不去,在车里多闷啊,咱们去瞅一眼呗?你不好奇吗?连泼油放火都烧不掉的鬼楼,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人家跟雷公电母东海龙王是拜把子,轮得到你看?”
“啊哈?”
陈唐九打量他的神色,见他表情跟往常一样平淡,心说他八成是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跟天兵天将拜把子的,能跑河间这繁华地界来拐带童男童女?西游记吗?
再说,他一个山西来的,怎么知道直隶的事?
看三火为了逃避都开始满嘴跑马车了,他挥挥袖子:“不去就不去,你在这好好看着车,我跟秤砣去!”
“好嘞!”秤砣一听,乐颠颠从车上跳下来。
少爷还是疼自己!
陈唐九跟随人流的尾巴到了鬼楼不远处,隔着攒动的人头,就见路边盖着栋三层雕花木楼,现在瞧着不怎么起眼儿,但要知道,这可是几百年前的楼,在当时来说完全能用“宏伟”来形容。
然而,宏伟的木楼如今残破不堪,漆面剥落,到处都是蛛网和裂纹,梁柱上挂着许多长长的白绸子,每一条绸子上都写着鬼画符似的咒文,风一吹,整栋楼像是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引魂幡。
几个彪形大汉带头拿着农具朝里头喊话,在他们旁边,站着几个制服上油渍麻花的警察,手里拎着盒子枪,精神头跟柳署长他们简直没法比。
“里面的,赶紧把孩子交出来!”
“别装神弄鬼了,咱们献县的几位老总带着枪来的,再不投降我们要进来了!”
“装死呢?光天化日的,有种放你那些鬼出来啊!今天非拆了你的破楼为民除害!”
……
陈唐九远远看着热闹,觉得眼前的义愤填膺有点好笑,他今天揣着乌沉丝呢,要是里头有鬼,那他肯定能察觉到。
这些人的一腔热情是要落空了,但不排除俩孩子是被拍花子拐走了藏在鬼楼里,这样的话,冲进去搜搜倒也算是人多力量大。
无论他们怎么叫,鬼楼里都没半点动静,带头来的是县长的管家,戴着副眼镜,派头很大,跟警察商量了几句,决定进去。
县长管家振臂一呼:“叔伯兄弟们,给我冲进去!砸了这鬼楼!”
身后人鼓噪着,跟着县长家的几名护院一起冲了进去。
二三十个壮汉犹如石沉大海,随着时间越过越久,外头来助威的老弱妇孺们攥紧的拳头慢慢放下了,先是交头接耳,到后来鸦雀无声。
陈唐九也有点傻眼。
这不对啊!不说进去砸鬼楼吗?怎么一点声响都没发出来?
要是真遇见拍花子,那也应该有打斗声才对啊?
都快一刻钟了,怎么一个人都没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