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火头也没回,抬手在敞开的门板上敲了敲:“傀门钟姓,路过贵宝地来拜码头,烦请高抬贵手放人出来,从今往后井水不犯河水。”
陈唐九震惊:“你干吗呢?跟鬼谈判啊?”
三火回头,食指按在唇间,让他噤声,然后往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台阶边缘静静等待,眸子被门内的黑暗染成浓黑色。
不多时,黑暗里响起拖沓的脚步声,刚才进去的人们慢吞吞走出来,脚步虚浮东倒西歪,像是喝了一整夜的酒,个个眼神迷离。
尚管家惊了,朝陈唐九拱手:“掌门先生,失敬啊!这到底是……”
陈唐九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摆摆手,心说你到底个啥,我要知道是怎么回事还好了!
人们一拥而上,分别接住自己熟识的人,打听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楼里挂的全是骨头架子!是人的骨头,大小的都有,就在房梁上吊着,一排一排的!”
“有白衣服的女鬼,身上全是血,不停往下滴,还有恶狗,四个脑袋八条腿,叫的可凶了!”
“我一进去就动不了了,也不能说话,楼里密密麻麻的臭虫,爬了我一身!”
“我没看见他们说的那些,倒是看见鬼蜮了,二楼一扇门连着鬼蜮,跟书里的一样,我昨晚才看的那书,鬼蜮里真有油炸小鬼,还有被埋起来的鬼,两只脚丫子倒着竖在地上!”
……
他们闹哄哄地说着各自的见闻,警察署长趁机点了下人数,一个也没缺,就是有两名警察丢了枪,可也没人敢回去拿。
尚管家松了口气,又朝陈唐九抱拳:“掌门先生,我家小少爷和小小姐……”
三火说:“他们不在这里。”
“啊?可明明有人说看见了……”
“骗赏金的。”
“……”
陈唐九纳闷:“你怎么知道没在这?”
三火斜他一眼:“我问了。”
陈唐九愣愣地:“什么时候问的?”
三火没理他,当他是个傻的。
对三火的话,尚管家没全信,但现在没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进去找孩子,他也不想带这个头,索性就假装信了,非要请他们回献县跟县长小叙。
看天色不早,陈唐九答应了,暗地里还藏着能赚一笔是一笔的心思。
三火却问尚管家:“有孩子的东西吗?”
尚管家一怔,连忙从袖口掏出来一块粉色丝绸手帕:“这是小小姐的,昨天我在院子里捡到,就给收起来了!”
三火从手帕上拆下一根线,掌心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只纸鸟,像当初找野狐妖那样。
纸鸟化成的鸽子展翅腾空时,周围响起一片惊呼,县民们就差磕头拜神。
尚管家目露崇敬地问:“掌门先生,那是什么?”
陈唐九拍拍他肩膀:“是我们傀门的术法。”
尚管家敬佩地点点头,“哦”了一声。
他在陈唐九的授意下遣散百姓,没多一会儿,鸽子回来了,落在三火手腕上“咕咕”叫了几声,三火细长的手掌往上一按,鸽子就不见了。
三火抬手指向旁边的高山:“沿上山路走三里,路边有树洞,孩子掉进去了,去找吧!”
尚管家激动坏了:“多谢,多谢两位!快快快!”
没等他招呼,警署署长就带着一帮弟兄跑步走了,尚管家擦了擦汗,对他们又是弯腰又是作揖:“两位,到县长家过夜,必有重谢!”
陈唐九刚想答应,三火转身回马车了,给他闹了个没趣。
他尴尬地对尚管家说:“甭客气了,我们在赶路呢,不好留宿,等回来再说!”
“哎,也好!”尚管家停了片刻,红着脸问,“您……贵姓来着?”
陈唐九无语:“姓陈。”
“那您这是打哪儿来,往哪去啊?”
“我们是保定来的,去胶东探亲。”
“哦,那您留个地址,万一您回程时还不方便,那等过一阵您回保定,我们好去登门拜谢!不然我这跟县长老爷没法交差!”
“那……也行吧!”陈唐九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把住址告诉了他。
县长哎!大小是个官,以后说不定能用上呢!
马车经过鬼楼外,尚管家嘴上喊着“一定要再来”,跟着马车追出好远。
陈唐九放下车窗帘,呼出一口气:“真是个实诚人!”
等马车后面没声了,他才悄悄把窗帘掀开条缝,仔细打量远去的鬼楼。
“三火,鬼楼到底什么路子?听他们说的可真吓人。”
“吓人就对了。”
“什么意思?”
“鬼楼主人不想被打搅,故意的。”
“什么?鬼楼里是个人?”
“你见过。”
“?”
陈唐九刹那间把所有认识的人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根本想不起来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