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三菜一汤,全加猛辣,和她的口味完全不同。
不过沈清嘉也没想吃饭,开门见山:“有什么事,直说就行。”
几小时前刚吵过一架,这会儿崔蕊火气又上来了,被沈文德按住,笑着看她:“清嘉啊,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最近呢,家里比较困难,你看你弟,连张好的书桌都没有,用的还是好多年前你用过的那张。”
沈清嘉瞥了眼旁边的男生,示意他继续说。
“原来咱们餐馆做得挺好,期间有品牌方过来加盟,我就到处借钱申请加入,交了一大笔品牌费,但我也没想过那么麻烦,装修、食材全都得听对面安排,我们没有一点话语权,钱花得不明不白,不知不觉就赔进去好几笔钱,店几乎要撑不下去了,而现在你弟也准备要高考上大学——”
沈清嘉打断:“所以,你们要我出钱供他上学?”她脸上划过一瞬讥讽的笑,“怎么可能?”
沈文德笑意僵住,但还没放弃:“爸知道这时候和你提是有些突然,也估计到你可能这时候没那么多钱。所以我和你妈还想了另一条路子。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小学班里有一个男生,坐你前面的,经常调皮捣蛋,人是富二代,最近刚回国,家里催着结婚,我和他爸有点联系,人对你印象还不错,你不也是海归的那什么研究生,你看你能不能快点去见见,最好能直接定下。”
几张卡快要透支,家里就靠着点利息余额苟着,最值钱的就是这栋房,但这是他们在这唯一的立足点,不能卖。沈明睿那又是一笔不可估量的支出,只能从沈清嘉这做文章。只要沈清嘉嫁过去,就能及时补上这个窟窿。
沈清嘉表情终于有了变化,肌肉因为愤懑而抖动。
她不可置信地想,原来把她逼回来,只是为了把她献祭出去吗?退一万步讲,哪怕他们之间稀薄到只剩下血缘,就要这么不顾她的想法,把她往后的路安排得明明白白吗?而最后的指向,只是为了让这所谓的儿子上学?
沈清嘉生理不适,几乎要吐,语气极其鄙夷:“所以呢?如果我不愿意,是不是这个家就能马上散掉。”
崔蕊再忍不住,站起来抬手扇过去:“你这个白眼狼!好歹你也是他的姐姐,也是家里的一份子,你现在过上好日子了,就对我们不管不顾了?!”
沈清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没收着劲,恶狠狠地盯着:“家里?这对我来说从来就不是家。把我送到别人家寄住,瞒着我去生儿子,现在又想用我去捞钱,你问过我了吗?好处顾不到我,遇到麻烦倒是想着我垫背!”
汤被力道撞出碗,油腻腻地糊在桌上,沈明睿被吓到,立刻弹开躲到一边,看着眼前鸡飞狗跳的一幕,终是没忍住大叫一身,和雷声一同落地。
“你们天天没完没了地吵,现在她回来还在吵!给我报补习,逼我上我不喜欢的兴趣班,为了看我写作业故意不买书桌,强制让我在客厅写,你们也没顾过我的感受!”
崔蕊卸力,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生出来的男孩还胳膊肘往外拐,挣扎不了,被沈清嘉狠狠甩掉。
沈清嘉捋了下头发,从未如此烦躁,几乎要发病。
那一刻,沈明睿看着自己的姐姐,有失望,有愤怒,还有决绝。
“以前是我太小,说的话可能不够分量。那我现在最后再说一次。以后不管这个家出现任何事,你们要离婚也好,他上不了学也罢,都和我没有一点关系。如果你还想闹,那我们法庭上见,不过就凭你们现在的情况,大概率也请不了律师。”
咬完最后一个字,沈清嘉裹紧身上的外套,冲出门,再没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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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在淅淅沥沥地下,浇湿了整座城市,也浇灭了她最后一点念想。原来所谓亲情,只会通过脐带传递痛苦。
包里没有雨伞,只有在小卖部买的、塞了钱,最后没送出去的红包。沈清嘉胡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任由天地洗刷,拖着吸了水变得重重的裤腿,较劲似的,一步步往前走。
沈清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等着电梯从负一楼升上来时,电话响起。
她看也没看,直接挂断,反反复复,像极了崔蕊之间的纠缠。沈清嘉苦涩又自嘲一笑,想着最后一次,结果接通,是不熟悉的男声。
反应过来对方是那个富二代,沈清嘉没了力气,开了免提,耐着最后一点性子解释:“我不知道你从他们听了多少关于我的话,但这些都是他们私下安排,你如果要相亲,没必要在我身上花时间……”
梯门缓缓打开,沈清嘉目光缓缓上移,呼吸一滞。
是陈淮之。他穿着笔挺的西装,这个点回来,估计才下班,眉眼间难掩倦色。
陈淮之顾不得别的,立刻上前,捧起她湿润的脸颊:“怎么回事?不是说注意天气吗?是没带伞吗?”
可惜手里的人像丢了魂,没有反应,眼睛在看到他的时候短暂地亮了一下,陈淮之着急把人牵上去,到门口时,沈清嘉推了推他的胸膛:“你可以先别跟着我吗?”
她现在好累,随时都能倒下。
陈淮之抿抿唇,察觉出她的不适,松开手,站在外面看她进门。
沈清嘉脊背松下来,深吸一口气,吊足最后一点精神把自己扔进浴缸,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从浴室出来,已经是半小时后。
沈清嘉疲惫褪去不少,饥饿感随之而来。翻箱倒柜后,摸出一盒还没过期的方便面,沈清嘉抱腿坐在沙发,静静等水烧开。
蒸汽还未升腾,门铃响了。
沈清嘉趿着拖鞋过去,透过猫眼看清来人,往下检查完着装后开门。
“有什么事吗?怎么突然——”
还没说完,陈淮之迈过门槛,步步逼近,直到沈清嘉后腰抵上玄关角落的鞋柜。
沈清嘉感受到手被拉过去,骨节一点点摸上去,最后十指相扣,还有陈淮之在耳边近乎祈求的声音。
“清嘉,是不要哥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