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淮之勾了勾嘴角,下巴点了点:“快吃吧,不然要坨了。”
外面电闪雷鸣,室内香味四溢。
沈清嘉被热气扑了一脸,晃了下心神,突然觉得很满足,内心充盈。原来她不是讨厌下雨天,只是不习惯没有他在的下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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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在年末最后一天,京山迎来今年第一场雪。
得知周岁提前放假,陈淮之和林一帆打了招呼,三人约在一家餐厅见面。
“怎么突然要约?”林一帆妥帖地叠好周岁的外套,语气有点欠,“还专门挑今天,不愧是好兄弟,居然还记得今天是我俩恋爱的第52天呢。”
有求于人,陈淮之难得不接招,主动给周岁倒上茶水。
无事献殷勤,必有古怪。
周岁受宠若惊般,接过:“谢谢,谢谢,我们倒用不着那么客气。”轻抿了一口后,她问:“听说今晚市中心那有跨年活动,河边还会放烟花,不打算和清嘉去看看吗?”
沈清嘉没主动提,但她一向很注意这种细节,陈淮之自是明白,提前打探过,嗯了一声:“她说今天要写项目,不能拖到年后,就先去工作室了。”
听着有点孤寡人家被抛弃的意味,周岁笑了:“也是,清嘉一贯是这样的作风。”
看着是没心没肺,不做计划,可一旦死磕起一件事,比谁都疯,比谁都执着。
周岁撑起下巴:“你突然找过来,应该不是只为了一顿饭的对吧?是想问清嘉的事?”
陈淮之目光沉沉,没说话。
周岁了然:“猜到了。凭清嘉那性子,也不会主动说。”
尘封的记忆被照亮一个角,周岁短暂闭了下眼,继续道:“你应该知道清嘉家里的情况吧。家里人对她不好,压根谈不上爱,拼死拼活想把她拽回去养那个不成器的男丁。”
“不过现在也好了,她没打算回去。其实,从大学那会儿,我也看出她想脱离那个恶臭的家。很多人上了大学提不起劲,我也是,但清嘉总是逼自己做到最好,军训要拿标兵,连着几个学期全是学院第一,像一个不会停止的陀螺。后来年级发了可以申请美研院校的通告,只有三个名额,清嘉是名额里唯一一个女生。”
“本来事情都很顺利。偏偏大三那年,为了方便,我和清嘉在校外租了房。那会儿没多少钱,房子路段也不好,有人跟踪。那人本来是冲着我来的,但让清嘉撞上了。好在清嘉没受伤,后来她就去学了散打来防身,说什么都不肯让我独自走夜路了。”
“也是在这年,清嘉突然崩溃,整个人变得喜怒无常,时不时就喜欢一个人待着,最极端的那次,我们去海边玩,我就去上了趟厕所,回来就看见她一步步往海里走。”
周岁当时没被吓死,现在回想都心有余悸,脑海里沈清嘉那双丢魂无光的眼睛挥之不去,声音慢慢哽咽:“直到去医院,医生诊断,说她中度抑郁,还有轻微的躯体化,我才明白过来。其实她一直在忍着,忍了十几年,她从来不主动向外发泄,不让别人为难。清嘉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她也挺配合治疗的,现在基本不会发作,很少再去吃药了。”
“所以你可能也能发现,清嘉有时候想事情会很消极,也很极端,下意识逃避,只想自己扛着。这种问题不是一两天能解决的,毕竟崔蕊和沈文德带给她的影响太大了,以至于她很难去信任依靠别人。”
“但是你不一样。”
周岁顿了顿,眼神敏锐又温和:“我是第一次见她那么在意过一个异性。她最讨厌等待,因为过去的经历让她失望,可她愿意等你。所以车站那晚,你没有来,她是真的很生气,又生生压下去了。”
周岁说了很多,像在诉说一个很遥远的故事。
等陈淮之回过神来,才发现指尖已经深深掐进掌心。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第一次给她过生日时,她收到蛋糕,脸上那种溢于言表的模样。
不只有惊喜,还有被人偏爱的底气和骄傲。
因为之前没人能这样全心全意地对她好,所以那么小的事情都显得弥足珍贵。那些在旁人看来很冷冰冰的东西,与她而言就是常温。
答应送她的那晚,她没看到他,陈淮之不敢想当时她有多失望。
难怪那时候她总会时不时问能不能一直陪她,因为她除了陈家,除了他,她没有再赌的资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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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淮之没吃多少,和两人分别后,驱车去找沈清嘉。
这会儿正值高峰期,马路水泄不通,他看了眼时间,心急如焚,直接就近找了个车位,停好车后跑过去。
当他气喘吁吁地赶到时,对面马路的沈清嘉坐在树下长椅上,正和一个小朋友比划猜拳,小朋友输了好几个轮次,不服气地轻扯她的衣角,撒娇说再来一局。
沈清嘉不依,仿佛察觉到什么,转头,隔着斑马线望过去。大概是觉得冷,她把围巾拉得很上,只露出一双漂亮的杏眼,在看到陈淮之时笑意盈盈,像要溢出来。
陈淮之远远看着,心下一动。
清嘉,为什么你经历了那么多,可眼睛还是那么干净,永远澄亮,比冬日里的漫天白雪都要胜上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