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是自食恶果的闻清许都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老天这样玩弄他,将他捏成这样狠毒傲慢的性子,却又在他决心悔过时送来这个孩子。
他垂眸落在谢知仪平坦的小腹,只觉前路灰暗至极。
如何是好。
闻清许鲜少有束手无策的时候,眼下真是到了穷途末路,黑眸一扫屋内连带着孙契的三人。
“此事莫要告知任何人,若是守口一事再办不好,你们二人便统统滚到庄子里种树。”
不是被点名胜似被点名的钟无钟宣顿时跪地称是,孙契垂首,“可此事终是瞒不住啊。”
月份小还好,待三月后如何向谢小姐解释她这一日比一日大的小腹?
“能瞒多久便瞒多久。”
闻清许怎敢让她刚醒便收到这么个堪比杀人诛心的消息,怕是到时真要一尸两命。
起码眼下绝不能叫她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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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意到极致时,睁眼对谢知仪而言都是负担,不过好在榻前空无一人,只有守在屏风后的钟苓。
“钟苓。”她撑起自己。
守在屏风后的钟苓闻声立马便快步走过来,她有些不敢直视榻上女子平静的双眸,因此将脑袋垂得极低,“夫人。”
“春桃呢,她如何了?”
“回禀夫人,春桃姑娘只是将自己撞晕了,孙府医施过针后估计要不了几日便会苏醒。”钟苓答得毫无隐瞒。
谢知仪应了声便不再看她。
一连五日没再在主院见过闻清许。
他不来,谢知仪只当没这个人,整日静坐着,钟苓应是得了吩咐,不再寸步不离地守在榻边,她不在乎钟苓离得远还是近,笼子就这般大,看守守在笼内还是笼外对她而言并无区别。
金黄的猫儿每日在榻间跑来跑去,只是想到这猫儿归属于谁,她便再无逗弄心思。
只是每日来诊脉的换了个人,说是孙契新收的徒弟。
可正月十二下午春桃竟被放回来,她只额上留有红痕,整个人瞧着比那日好了不知多少。
“小姐。”
春桃尽力笑着,可见到榻上沉静瘦弱的女子时还是没忍住瘪着嘴红了眼眶。
谢知仪死水般的眸子募地有了波澜,她甚至疑心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不可置信道:“春桃?”
“小姐,是我,”春桃飞速擦了眼泪快步走过去,她怎能不忧心呢,忍着哭腔问,“您这回又是拿什么将我换回来的?”
上好的伤药,宽敞的住处,甚至还有人专门伺候她起居,春桃战战兢兢地养伤,还以为伤好后便要被发卖给谁,哪知伤一好便被送了回来。
谢知仪不知他又作什么妖,只将春桃双手紧紧拉住,“不管日后再有什么事,你只管好自己便是,不必为我自伤,可明白了?”
春桃泪眼朦胧地点头,又摇头,“那哪能呢。”
这样好的小姐,怎得就摊上这么个夫君。
正月十五那日,一身寒气的闻清许终是回了府,他立在院外看屋内暖黄的光,踌躇着不敢往里进。
恰逢孙契过来送新府医熬制的安胎药,远远便瞧见那立在雪地往里遥望的高挑青年。
他走近行了一礼,疑惑道:“见过大人,您这是?”
闻清许抿唇,有些不自然道:“你进去便是了,管我作甚?”
“……好罢。”
孙契提着药盒拔腿便走,却募地又被人喊住。
“罢了,你给我罢,我去送。”闻清许心下忐忑,却仍是想去试试。
“是,”孙契将药盒递过去,嘱咐道:“那我先回去再熬一盅,若是洒了还能再续上一碗。”
立在两人身后的钟无心叹孙府医心细如发,又担心自家大人强撑着不应,便听见身前青年出了声。
“……你去罢。”
闻清许进屋时,谢知仪正与春桃一起捉弄小猫,它身子小,却爱蹦爱跳,咪咪叫时更是惹人怜得紧。
只是他一进来,这氛围便顿时烟消云散了。
抱着猫笑得眉眼弯弯那个面色顿时一僵,随即换上副警惕的防备模样,逗猫那个同样是吓得不轻,垂着脑袋立到一边行礼,“见过大人。”
闻清许嗯了声以作回应,目光只紧黏在抱猫那位面上,她不冷不热地同他对视,身子却是明显地呈出抗拒姿态,面色倒是红润了些,他转身将药盒递给春桃,算不上自然地解释了句,“孙契送来的补身子的药。”
春桃见状赶忙接过,“是。”
分明是他的屋子,此时想多待会儿却都成了奢望。
“你身子可好些了?”
闻清许看着她冷淡双眸,视线甚至不敢往下去看她毫无异样的小腹,端在身前的手不自觉收紧。
见他这副无事发生的模样谢知仪便觉反胃。
凭什么他想闹便闹了,闹过后便是这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又凭什么他给了好脸她便要接着。
想到还有无数个日夜都要被困在这深宅中同他朝夕相对,忍耐他阴晴不定的古怪性子,承受他时不时发作的磨人脾气,她便觉不得喘息。
这般仰人鼻息过活的日子,究竟何时是个尽头。
谢知仪深吸口气却依旧按不住煮水般沸腾起来的情绪,她身前起伏因着愈发急促的呼吸而更加剧烈,齿关咬得紧到颤抖,便听见青年自顾自地说了句,“近日公事繁忙,我在书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