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九好不容易找到神器,将它偷了出来,短短两三个时辰,竟就要被撕毁在眼前。
且她重生以来,费尽心力助元照星压抑体内的邪神,这一苏醒,她在这其中花费的所有心力、包括她得来的这第二次生命,一切都系于此,也即将毁于一旦。
竟然又要死了,想做的事情,用了两世也没能做成,华九忽然怒气暴涨,也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旁人。
她走过去,想要冲着邪神挥一拳头,狠狠地打一场,手都举起了,可看着元照星漂亮地面庞,失魂的双眼,她又下不去手了,拳头能打到照星的身上,却丝毫触及不到躯壳内里的邪魂。
她该如何与邪魂相斗?
就在华九几乎万念俱灰的当口,那邪神与她双目相对,忽然将手中的燕卿壶丢至一旁,仔仔细细看了她几眼,竟慢慢说道:“姐、姐?”
华九一惊,试探着问:“你是照星?”元照星若还能认出她,则必然没被邪神全部侵占神思。
他却似乎很迷茫,照星?是谁?这又是哪里?他全然不知,只是依稀地朦胧地记得,眼前的人是非常重要的人。
邪煞伤人,又怕伤着眼前这人,他拼命压制住身体里不断往外涌出的邪气,因着太使力,又茫然不懂,只一味地将邪气压回身体,这身子哪里承受得住,经脉之上出现丝丝裂纹,嘴角也溢出点点鲜血。
华九见他愣愣地待在原地,眼睛依旧无神得很,却在刚才随着喊出“姐姐”那一声,随之空间之中的邪气骤然下降。
华九立刻意识到他在做什么,一个箭步上前,要握住他手腕阻止他。
谁知元照星此时动作比思绪更快,下意识地避开去。华九扑了个空,再看过去,他已然戒备起来,先被压制住的邪气又突然暴涨。
他作为元照星的意识时有时无。
华九不再同他纠缠,转身迅速朝地上的燕卿壶奔去,从怀中拿出剩下的玉堂霜,急道:“我把这些玉堂霜给你,你给我一滴蜜露。”
燕卿壶的蜜露最灵,传说可除病祛疾,延寿千年。华九曾听师父提起过,那蜜露最是澄澈纯净,可涤荡凡尘邪污,只是燕卿壶落入尘世后,蜜露不可再生,怕是剩下不多了。
再没有别的法子,只盼着能对邪神有些作用。
本来燕卿壶最恨离珠弓,无论如何也不愿把蜜露给有离珠弓气息的人。可它干渴了无数年,纵使有太威派想尽办法供它灵气,但到底不如这天地自然凝结而生的玉堂霜。
一颗玉堂霜,可润它千年干渴,并非虚言。
燕卿壶仍在犹豫,华九不知外头的人是不是已经感受到了冲天浓郁的邪气,下一刻就会循气而入。这样一来,不仅照星毫无生路,邪神复苏,全天下包括她自己也将再无生路。
华九心一横,抓着玉堂霜就要咬下去。
燕卿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东西放在眼前与它交换,它犹犹豫豫不肯立马同意,可眼见着华九就要将玉堂霜吃下去,它心痛如割。若叫她吃了,自己还吃什么?
燕卿壶立刻大喊:“你住口,”连话也不多说,只一叠声的“换换换”。
一滴芬芳四溢的蜜露朝华九飞去,华九也不啰唆,将手上的玉堂霜扔掷给它。
燕卿壶的蜜露果然不同寻常,最是馥郁诱人,偏偏正邪相悖,邪神最是不喜欢。
元照星转头就要逃,华九这头又怕他跑出去叫人发现,那头又怕那滴落到地上浪费了,一只手要去拽他,一只手幻出小碟子去接蜜露。
元照星如今还是邪神之思占了上风,自是不愿意让她得逞,两人过了两招,原来华九一心二用绝不是邪神的对手,谁让元照星的神思还在身体里阻着邪神。
邪神刚要拍出掌,他就在里使劲收着,邪神刚要踢腿出去,他也使劲按下,这一二来去,别说过招,就是站也有些站不稳。
华九好不容易接到了蜜露,想要按住他往他口中灌去,谁知元照星与邪神神思斗法,身躯踉踉跄跄就朝她倒下来。
华九着急要将手上的蜜露按到他唇上,两人交错间手忙脚乱,最终双双倒在了地上。
华九躲避不及。脚底一滑,顿觉天旋地转就跟着往地上摔去。她眼睛闭起,牙齿轻咬,地面粗糙,这一摔定然极痛。
谁知预想中的痛感并没来,身下以人为垫,她摔倒在了元照星身上,两人的嘴唇又是再巧也没有的触碰在了一起。
华九吓得眼睛微微瞪大,心跳如鼓,唇上感觉冰冰凉凉的,也不知那滴蜜露是喂了他还是喂了自己。
好在纯露还是进了元照星的口中,蜜露纯澈至灵,虽只一滴,仍暂时迅速压制住了邪神之魂。
躺在地上做肉垫子的元照星自然又成了他自己的灵魂。
此时元照星的大脑一片空白,刚刚夺回身子,怀中就多了一人。
他觉怀中的人儿柔软而温暖,那轻轻触碰的嘴唇如同带着电流,让他的心猛地一颤。
他因与邪神共生太久,长年下来,自然与邪神一般,十分讨厌纯澈的蜜露。
虽然非常讨厌蜜露,但不知怎么回事,仍是不由自主地,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覆在唇上的盈润。
果然好甜,柔软清甜,不知这甜到底是蜜露还是眼前人的樱唇,一尝到就再也放不开。
感受到元照星轻轻的动作,华九微微一滞,脸颊瞬间绯红,连忙手脚并用爬起来。
元照星却如失了鱼的猫儿,失落不已,忍不住轻声喊了句“姐姐”。
这句姐姐唤得华九更是一抖,将他一把扶起来安置在床上。也不看他,急急道:“我还有些事,你先好生休息,晚些我空了再来看你。”
她倒也不是全因着害臊了要避出去,只的确还有事情要做。
刚将抓着玉堂霜大快朵颐的燕卿壶重新装入乾坤袋。外头审旦支和苗木芓就冲进了结界。
他眼神戒备,四下张望:“方才这院中忽然邪气冲天,发生了什么?”
华九硬着头皮刚想要怎么编瞎话,谁知窗边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审旦支瞧见,忙斥道:“谁!”快步走到窗边再看,又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