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正值国丧,白民一言一行更该注意,绝不可让人抓了把柄去,因此张长东这段日子几乎没怎么踏足过白民房间。
白民瞧他脸色又红,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不拆穿,只摆摆手道:“去吧。”
有了张长东这么一闹,白民更是提心吊胆,恨不得把他周围一里内的姑娘都赶走,生怕让张长东误解。到正月十五成国公夫人寿宴来临那日,他一早就去白璋府上等些,只为了跟白璋说一句:“四哥,我看德妃定然没安好心,若成国公夫妻俩真在席上出什么难题给我,你可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我能给你做什么主?”白璋道:“若是真要为难你,他们总会想尽办法将我引走的,还是要靠你自己机灵点儿,别上了他们的套。既然摆明了是为促成你和白瑶两人的亲事,想来饭后的消遣必不会少,吟诗作对赏花什么的人多,你藏在人堆里也就罢了,不必露头,一句话也不可多说,若是谁家姑娘不小心被人挤进水里喊救命,你可千万别发善心去救人啊,一旦救了可就要赖上你了,众目睽睽之下就算知道你是事急从权,毁了人家的名节也不好,那时候没人会听你说话的。”
白民连连点头:“我懂我懂,这些事三姐姐都说过一遍了,还有其他要嘱咐我的吗?”
白璋道:“有人想拉你去人少的地方,你也不能答应,甭管他说的多好听,哪怕说出大天去,说那边着火了,你也不可离开人堆,否则远处必定有人等着你。”
司如卿道:“秦王殿下放心,有我和长东在,寻常人也接近不了我家殿下。”
白璋点点头:“其他的我也想不出多少了,内宅后院的手段我真不懂,这些还是我听说的,总之还是要你自己长长心才行,小心点儿熬过今天去,不用太过忧惧。”
就这几句已然听上去很可怕了,白民自从出了秦王府到成国公府,心中一直隐含担忧,吃饭时还好,到饭后男客都去后花园玩儿投壶时,白民又担心起来,无他,投壶之处正在湖边,湖对岸一片山石林木之间偶尔有绫罗绸缎的浮光掠影,他长年习武,目力听力都比旁人强上不少,还能听见隐约的咯咯娇笑声传来,想来姑娘们都在对岸,隔着假山树木偷瞧他们。
白民又往角落里躲了躲,绝不敢站在显眼处,有人过来跟他说话也是能敷衍就敷衍,还要时刻盯着对面,生怕一个不留神听到扑通落水声,这边有人趁乱推他下湖,那就浑身长嘴都说不清了。
如此直到宴会结束,陆续有客人离开时,白民悄悄松一口气,正要拉上白璋去跟成国公告辞,怎知变故陡生,也不知哪里突然跑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疯女人,跌跌撞撞地穿过人群,途中一有人上前试图阻止,她便会疯狂撕咬,拳打脚踢,嘴里除了尖叫之外还不清不楚喊着什么。
不消片刻,所有人都听清了,那女人喊的是:“凉王殿下,殿下饶命啊,孩子是无辜的啊,求求殿下看在孩子的份上饶我一命吧。”
若最开始还有人不清楚状况想要上前拉她,想打听一下这是谁,又发生了什么事,在听清楚这几句话后,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成国公夫人六十整寿,陛下亲口说让大办的,满京城王公贵族,乃至多数皇子公主都到了场,这是多重要的场合,别说堂堂国公府里怎么会养着一个疯女人,就算有,那么多下人看守,也绝不可能让她出了门,更何况还要一路躲开家丁护院侍女等等众多耳目跑到这里,凭她自己万做不到,除非有人特意让她这么做,甚至还暗中引路。
先不提这女人出现在这里到底有多少破绽,既然来了,又很明显是冲着凉王来的,那就不是他们能管得了的事,躲还来不及呢,哪里敢上前帮忙,可别惹得一身骚。
人群像是湖面被扔进颗石头,水花落下后愈发死寂,一圈一圈荡开,最后只剩白民白璋以及两人各自的护卫留在中央。司如卿和张长东虽不明就里,但一见有人跑过来,本能当刺客处理,拔刀就要杀,刀未出鞘时,白民高声喝止:“别动。”
两把刀拔出一半,青光凝固于半空,寒意顿生,许久后才像是不甘心似的,刷刷两声落了回去,只这一迟疑间,那女人已经连滚带爬地扑到白民面前,拼命磕头:“凉王殿下,殿下饶命啊,看在孩子的份上,我肚子里也是你的孩子啊。”
这话真是一句比一句亮,炸得人脑子里嗡嗡直响,原本说有事告辞的人也不忙着走了,都停下脚步准备把这场热闹看完,就连湖水对岸的姑娘们也一个个选了好位置,拼命拔长脖子朝这边看,生怕落下一星半点儿,若不是还顾忌着男女大防,只怕都要直接游过来了。
三公主向来不守这些规矩,况且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那些呢,没过多久已然走过来,开口打破湖岸宁静,懒洋洋问道:“不是说在投壶吗?这是怎么了?老六,说好了等你一起走,怎么不派人过去叫我?”
说了两句后,像是上一刻才发现地上还跪着个拼命磕头的疯女人,惊讶地后退一步:“呀,这是谁呀,怎么回事?我说成国公,这是闹的哪一出?”
成国公原本就陪在一旁,发生这种事,他本该立即反应,叫人来把这女人拉走才对,只是方才像是也被吓得不轻,经三公主一提醒才想起正事来,忙着喊下人:“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还不把这疯女人拉下去乱棍打死?惊了几位殿下的驾,仔细你们的脑袋。”
“是。”
马上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冲出来,眼看要去拉那女人,就听白璋道:“慢着,本王听这姑娘像是有话要说,还是让她把话说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