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脚走,白民后脚便再也忍不住,精神头儿也起来了,说话中气也充沛了,笑得跟献宝一样:“母后,这就是长东,你看他是不是很好,他特别好,对我也好,我们感情一直很好。我早就想带他来见母后的,只是找不到机会,二皇兄这么一闹倒是阴差阳错让长东来了。母后,你也看见了,长东性子单纯,我哪敢再往府里纳侧妃,否则他还不给人欺负死?母后,您劝劝父皇,以后就别再给我说亲了吧?”
怎知听他说完,皇后再也不像先前那般慈爱,反而冷下脸来看着他道:“小六,我有时觉得你经历这么多事应该长大,可说起话来怎么还这般天真?你父皇当着众人的面没对长东怎么样,你不会就以为他是默认了吧?”
她冷笑一声:“我早知你们俩的事,为何拼命盖着不让你父皇知道?这次若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愿把他卷进来,可没办法,为了救你,牺牲谁我也顾不上了。”
“那张长东说到底不过是你的侍卫,更难听些,他就是个男宠,连侍妾都算不上。你在府里跟他千好万好没人会管你们,可如今闹到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多人看见了,都知道你荒唐胡闹,为了一个男人不肯娶妻生子,你父皇怎么可能还会留他?”
“眼下你身受委屈,那边的事也还没查清楚,你父皇为了安抚你,更为一个态度,当然不会立刻动张长东,但事情总有结束的一天,等这案子风头一过,料理了成国公府后,你这点儿怨气也出了,随便找个什么借口除掉张长东也就是了,难道你还真敢为了一个男宠跟你父皇翻脸不成?”
白民本是装病,可一番话听下来只觉寒意砭骨,金纸似的一张脸倒真像病入膏肓,先时喜色再也挂不住,说话都在发颤:“母后……母后你能救救长东吗?”
以前还知道把人藏好,越小心张长东就越安全,可这次明路一过,的确让张长东成了众矢之的,现今一想,真真是目光短浅,他竟还想着让皇帝成全他们俩的事?他到底在想什么?
皇后又道:“我不能救他,我也救不了他,哪怕跟你父皇开口提张长东一句都不能,我让他随你进宫,也是怕你不在,他落了单,你父皇对他做些什么。”
“可我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一世,你若真为了他好想救他一命,最好一出宫就送他走,走得越远越好,这辈子再也别回京城,至于你该娶妻娶妻,以前的事就当年少无知,一时兴起,或许可以保他一命。”
白民沉默许久,手中锦被无意识攥进手里,一字一句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母后,我不能放他走,长东离了我活不下去的,我也离不开他。”
“傻话,哪有谁离不了谁的,”皇后道:“你难道不知,他陷入这种境地,还不都是你害的?”
白民疑惑道:“怎么会是我?”
皇后见他时至今日还如此无知,也来了气:“管个侍女都管不明白,那韩阳在你眼皮子底下不知怀了谁的孩子你都发现不了,她说要走,你怎么不查问清楚再说?冒冒失失就上报放人,这不是举着把柄朝别人手里送吗?”
原来是说这件事,白民难以反驳,心道这还真是他的责任,只不过他罪责比皇后所说更大,并非耳聋眼花主不了王府的事,而是一时心软放走了人,不但没能救下韩阳的命,竟然还要搭上张长东,若早知有今日,他必定要杀了韩阳。
可惜大错铸成,悔之晚矣,白民愣怔半晌后才道:“母后息怒,其实韩阳的事,我一早就知道。”
“混账,那你就是故意放她走的?”皇后气得巴掌都抬了起来,可到底没能打下去,怒道:“妇人之仁,亏你还是上过战场的将军,这点儿决断都没有吗?”
白民叹口气道:“就是因为小半生都在战场上过来的,才觉人命可贵,以前见过太多人死在我眼前,如今不到万不得已总不愿有人死。”
皇后道:“你不愿看她一个人死,就有更多人陪她死,包括你那张长东。”
白民无言许久,忽然笑了笑,可眸中毫无喜色,反倒透出点点悲切:“母后,若长东成了我的王妃,是不是父皇便不能轻易动他了?杀个男宠是随手的事,杀儿媳虽也容易,但总要考量一下对不对?”
皇后眉眼一瞋:“做的什么春秋大梦,你还想娶张长东?你打算怎么说服你父皇?别来求我,我可不会替你开这个口。”
“不必劳烦母后,”白民道:“母后若去说,父皇反而要猜忌是有旁的目的,我会自己想办法的,只要……只要父皇私下里提起时,母后您能替我说几句话就好。”
皇后沉默良久,叹道:“我朝可没有哪个皇帝是没有亲生子嗣的,你父皇不会立一个无后的太子。”
白民笑道:“四哥有后啊,我回京之前,原也是这么打算的。来日四哥得登大宝,母后,您要帮帮我,让四哥放我回凉州,长东说过他想去凉州看看。”
皇后道:“你为了一个男人,什么都肯舍弃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白民跪下行礼:“那小六就先谢过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