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腾又要出去领兵打仗了,临走前,他把云岫留了下来。
他对姜满说:“云岫此人谨慎稳重,武功也好,留他保护你,我放心。”
姜满颔首,“妾等爷回来。”
朱腾爽朗地笑笑,“那林贼老得快死了,还死守着那一亩三分地,且等着你的爷去将他打得丢盔卸甲。”他摸摸姜满的脸颊,“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姜满屈膝行礼,“爷一路平安。”
朱腾满意地转身上马,扬长而去。
姜满一直看着朱腾远去,直到朱腾的身影再也不见。
云岫心有戚戚,原来这就是寻常妇人担忧夫君的样子,如此望眼欲穿,念念不舍。
姜满突然转头对他笑,眼神亮亮的,完全不是方才她在朱腾面前端庄清雅的样子,眼角眉梢全都被笑意勾起,其中的妖气更加浓烈,让人不能直视。
姜满小声问他:“匕首带回来了吗?”
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这其中的隐秘感突然显了出来,让他也不能理直气壮,只能也跟着小声说:“带回来了……”
她的眼睛更亮了。
他补充说:“这个匕首很锋利,你拿着玩的时候要小心。”
她连连点头,迫不及待。
他硬着头皮接着说:“等晚上,天黑了,我在小河边,把它给你。”
她完全没意见。
众目睽睽下,她也不敢。
等到了晚上,姜满悄咪咪地来河边,他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
夜色深沉,河边泛着幽秘的蓝色,他站在河边,模样模糊,身姿挺立。
她走近他,他从背后拿出那把小巧的匕首。匕首上没有累赘的宝石点缀,在暗色里,与黑夜仿佛融入一体,是杀人的利器。
她拿过来,简直爱不释手。
他说:“要小心,很锋利。”
她点头,抬眼看向他。现在这样近的距离,她才能看清他的眉眼。
水墨画上挥墨一笔,不多又不少的清俊。
他很像这把匕首,不显眼,却足够锋利。
她很想就此收手,不再利用他,可她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那句:“我从未玩过,你可以教教我吗,我怕疼。”
他不说话,只是审视着她。
这是他第二次审视她,第一次,是她莽撞地闯进来,那次他心软了,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把握着距离,教她如何握住刀柄,教她如何用力,她学得很认真。
夜不静,四处虫鸣又杂又响,一汪河水静静,照得见月亮。
他突兀地说了一句:“不要想着用它杀人。”
她的动作突然停住。
他接着说:“以你的力气和速度,是杀不死一个成年男子的。”
她反手向他刺去,他轻松躲开,顺手又将匕首从她手中撬走。
她看着空荡荡的掌心,说:“如果毫无防备呢?”
“那或许有机会。”
她对他扯开一个笑,得意,游刃有余。
夜浓林深,她却艳丽太过,如妖惑人。
她或许真的是山野精灵化成的妖,来夺人心魄,又满不在乎地翩然离去。
朱腾走了,也将大部分军队一起带走,在这个营地里,云岫除了管理剩下的伤兵和寥寥无几的守卫,就是照顾姜满。
姜满其实不需要照顾,她主动跟他们一起吃大锅饭。
但由于她实在太过貌美,士兵们看她都出了神,所以后来都是云岫将饭端进帐篷给她。
她整日无所事事,最喜欢的,就是去旁边的土堆坐一会儿,或者去河边看一会儿水。
她不回头,也知道后面声音渐近的脚步声是云岫。
她说:“云岫,还要打多少年的仗啊。”
云岫说不知道,“或许还有很多年。”
“云岫,你的家人呢?”
“都死了,强盗一把火,全村的人都死了。”
“那你又是为什么来到朱腾的军里呢?”
“是主公路过救了我,我无处可去,就跟着他了。”
“他竟做过这样的好事。”她的声音有些凉。
“他也救过你。”
“是你救的我。”
她回身,看向他的眼睛,目光平静,里面却仿佛蕴藏着滚烫的力量。
云岫的心仿佛被重重一敲。
他平复心情,解释说:“是主公让我救你,没有主公,我也不会去。”
他很忠心,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将目光收回,继续放在远方。
可他却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空落落的,无所适从。
过了一个月,朱腾回来了,整个南方的局势已经彻底稳定。他不准备立即渡河北伐,而是回扬州大本营。
同时,也是与刘氏成亲。
在这里的剩余日子,是姜满最后的机会。
将来回了朱府,受奴仆们监视,或许好几天都再也见不到朱腾。
朱腾大胜归来,很是高兴,大手一挥,带着几个将军和姜满,去镇里的一家酒楼大摆筵席。
夜里,朱腾醉醺醺地抱着姜满回了客栈的床上。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嘴里还念叨着:“等我们,回了扬州,我给你找个好点的院子,配上个二十来个奴仆,应有尽有……”
姜满坐在床头,静静地看着他。
他拉过姜满的手,“你不要担心她刁难你,我会把你藏好的……”
姜满说:“我不愿意。”
朱腾慢悠悠地睁开了眼,这是他第一次在她嘴里听到“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