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芸睁开眼的时候,手脚皆被绳子捆绑,靠在墙上,席地坐着。
她微微动了手腕,察觉绳结用了巧法,极难挣脱,且会随着动作,往里紧缩,便卸了力气,屈膝坐直身。
屋门也在这时吱嘎一声打开了一点缝隙,小小身影贴着门缝,一只眼睛往里头看进来。
上官芸与她对视上,“你是秦沁将军的孩子?”
小鱼儿没想到偷偷来观察昨夜拿住的俘虏,竟然一点都没有要装傻的意思,不禁低叫一声,掉头就跑。
“爹爹,爹爹,那个家伙好大胆,她问我是不是娘亲的孩子。”
做菜的君郎菜刀脱手,砸在菜板上,一下看向小女娃。
“她还说了什么?”
小鱼儿想了想,摇头,“我跑太快了,没听见她之后有没有问什么。”
君郎洗了手,在腰上的布巾上擦了一下,蹲下身,扶住小女娃的肩膀。
“小鱼儿,她是坏人,你不能靠近她,更不能单独去看她,她会伤害你,也会伤害爹爹,这是你娘亲最不愿看到的事,小鱼儿一定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可是……”,小鱼儿仰着头,抱住君郎的脖子,“小鱼儿已经好久没有看到娘亲了,小鱼儿想知道娘亲怎么样了,为什么还不来看小鱼儿,还不来看爹爹。”
君郎眼角红了红,“爹爹也想小鱼儿的娘亲,比小鱼儿还要思念她,可是爹爹得保护小鱼儿,不能让别人将小鱼儿带走,这也是你娘亲离开前的叮嘱,爹爹得听她的话,不能给你娘亲添麻烦。”
“那爹爹带小鱼儿去审问那个俘虏好不好?小鱼儿不靠近她,也不单独去看她,这样好不好,爹爹?”
小女娃声音稚嫩,带着撒娇。
君郎握上小鱼儿搁在他颈项的手,轻轻点头。
小鱼儿一下欢呼起来,蹦蹦跳跳的从爹爹手心抽出手,小跑着进了睡房。
“我要拿娘亲给我做的弓箭,和爹爹去看那个俘虏喽。”
木屋很快再次被推开,上官芸抬起眼,看见一个君郎牵着小女娃的手走进来。
“秦府已经被抄家,秦沁将军也在一月前被陛下赐死,满门无一活口,除了你们。”
上官芸看着君郎和小女娃,直言不讳的说出秦家下场。
君郎手里的菜刀落地,小女娃抽出手,拿着弓箭,对准上官芸。
“你胡说!我娘亲是大英雄,是天下间最厉害的大将军!她才不会死!你这个坏人,敢咒我娘亲!”
君郎身子颤着,眼眶通红,并不阻止小女娃的举动,漠然的看着上官芸。
“多谢你告知,只是为了妻主的嘱托,你只能死。”
上官芸轻笑,“如果我死,秦沁将军就能了无遗憾,那还真是我的荣幸。”
上官芸眉梢微压,“只可惜,秦沁将军到死都没能解决税赋与军饷的事,反倒遭构陷,满门死于非命,如今朝廷还打算对北陵十三军出手,一旦战火蔓延北陵各州郡,殃及无数百姓,只怕秦家清名载于青史,也是毁多于誉,万世不得安宁,何况……秦沁将军生前一心为百姓与将士们着想,若泉下有知,难说会不会后悔嘱咐了君郎这些话。”
君郎身子微晃了下,小女娃一下看向爹爹,丢开张弓搭着的箭,抱住了爹爹的腿。
“爹爹……”
君郎落下泪,抬手搁在小女娃头上轻拍了拍,“小鱼儿乖,你先出去,爹爹要与这个俘虏说几句话。”
小鱼儿仰着脑袋,眨了下眼,而后看向被绑着的上官芸,眼神凶凶的瞪她。
“我在门外守着,你要是敢伤害爹爹,我挖了你的眼睛,再让壮壮进来,吃了你!”
上官芸眉梢微动,“是吗?我好害怕。”
小鱼儿扬了扬下巴,雄赳赳气昂昂的迈着小步,出了屋子。
回身的时候,舞了下拳头,将屋门关上。
上官芸些微失笑,收回目光,看向君郎。
“若我没看错,你应当也是世家出身,怎会愿意随妻主遗愿,让渡世家利益?”
君郎捡起菜刀,逼近,“可是欺我见识浅薄,孤儿寡夫,好糊弄么!”
上官芸目光划过君郎手里菜刀,几分莞尔,“此利益,若能长久,我自是不愿。”
君郎止住步子,握紧菜刀,双手举着,直指上官芸。
“如何不能长久?税赋一向偏向世家,饥民饿殍遍野,税赋与日俱增,世家什么也不用做,便能收拢大片良田,圈山占林,霸去沟渠,截断湖河之水,据为己有,黎民无以为继,只能卖身为奴,卖儿鬻女,世世代代成为世家眼里可以任意磋磨,戏辱玩弄的玩意,而世家高高在上,如同蔑视蝼蚁,以为这些本就是她们应得的,我们肮脏,下贱,活该被她们奴隶!”
君郎的气息急促,眼神里满是憎恶与不忿。
上官芸眸色漆黑,倒映着他的身影,“常言道,物极必反,月满则亏,世家迟早会被清算。”
“呸!你就是想活着,所以才拿话唬人!”
君郎情绪激动,一口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