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依约登门,等着上官芸给她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西城门附近,上官府另一处私宅门前。
丫鬟们将松软的靠枕靠垫在马车里布置好,扶着‘大小姐’上了马车。
听雨骑在马上,观察周围情况,听雪指挥着丫鬟奴侍,安排妥当‘大小姐’所需之物,翻身上马,走到听雨左侧。
“柳家我倒不担心她们会察觉什么,只家主与主君那儿有些难办,还有花翠羽,他如今是奉了大小姐的令,在盘查府里各处,顶着大小姐侧室的身份办此次席宴,这件事可要告知他一声?”
听雨微微点头,“此事罕见,家主,主君未必能想得到这上头,但花翠羽未免在‘大小姐’跟前不设防,说漏什么事,还是需知会他知晓。”
“那一会儿到了府里,我去说。”
听雪驱马往前,挥手示意卫队启程。
一行五辆马车,仇六与‘上官芸’共乘一辆,后四辆皆是新置办的衣裳细软,茶具,笔墨纸砚,以及仇六所带的几个药箱。
卫队前后守卫,两侧并骑,长长的队伍直往上官府而去。
酒楼之上,露台。
桑岑戴着幂篱,望着卫队守卫下的第一辆马车,指尖微蜷。
“小公子,护卫方才打探来的消息,说是上官大小姐昨夜下榻西城门附近的一处私宅,请了不少大夫去看诊。”
茯苓上来将卫队查实的事低声禀报。
桑岑微抿唇,看着妻主的马车过去,想到妻主送来的信,眼眶微微泛红。
茯苓余光也注意着底下,又道,“出来的大夫说,上官大小姐身中奇毒,她们只施针,延缓毒性蔓延,其余便是缝合上药包扎伤口,之后都交给一个叫仇六的,去为上官大小姐解毒……结果如何,她们也不知。”
“奇……毒”,桑岑一下侧头,“那这个仇六怎么说?”
茯苓摇摇头,“卫队前去永角巷打探,发现仇六自昨夜出诊,一夜未归,周围街坊都说有一个拿刀的煞神,将人押着走了,动静闹的可大,险些以为是来要债的,纷纷猜测仇六凶多吉少,不过,卫队方才远远看见一张陌生面孔上了上官大小姐的马车,想是就是这个仇六,所以奴侍以为这个仇六或许有些本事,故而被上官大小姐留下,带回府了。”
桑岑扶着栏杆,整个人像是卸光了力气,“茯苓,我想去看妻主。”
茯苓上前扶着,有些迟疑,“可是小公子还没抄完三千卷……”
桑岑低下眸,脸色有些白。
茯苓安慰,“小公子不必担心,若是上官大小姐有事,怎会这时候回府,去见柳家的人?”
桑岑微微摇头,“我不知道叶宿缈除了那瓶药,还做了什么事,我放不下心,茯苓。”
茯苓,“可是上官大小姐她……”
“茯苓。”
桑岑手搁上腹间,轻轻笑了一声。
“妻主只是说不抄完,不许见她,又没说不让我回府。”
茯苓楞了下,忽听小公子说道,“你忘了么,我有‘身孕’了。”
桑岑抬眼,对上茯苓有些震动的眸光,“爹爹盼了那么久,即便我回府,他也顾不上再计较家庙发生的事,妻主的顾虑也就不存在了,所以,我可以回去了,茯苓。”
“这……”,茯苓张了张嘴。
桑岑笑,“无妨的,妻主知道,我又有什么不能装的,毕竟这也是妻主默许的,不是吗?”
茯苓无法反驳,对视着小公子的目光,不得不点头。
桑岑,“那叫卫队去备些礼,一会儿送去渺云轩,我想爹爹这次一定会很欢喜的收下的,茯苓。”
“是。”
茯苓应声,退下去办了。
于是,差不离相隔一炷香的功夫,桑岑的马车也停在了上官府门前。
一前一后,不是与大小姐一同回来,非议也才过去没几日,看门的守卫与管家不免猜测频频。
却也不敢耽搁,忙一面吩咐人去凤舞轩,告知奴侍们快些收拾停当,正君回府的事,一面又派人去渺云轩主君那儿通禀。
桑岑下马车的间隙,整个上官府也就都知道正君大张旗鼓的回府,且还不是与大小姐一起的事。
一路上,茯苓跟在小公子身后,时有察觉四下里窥来的视线,不禁为小公子在心里捏了把汗。
“小公子,真的要这时候去见柳主君么?”
茯苓心底还是有些担心小公子服的那瓶药的效力,想劝小公子先找府医再诊一次,确保无误后,再去渺云轩。
桑岑步子不停,迈过九曲回廊,“这是喜事,若不一回府,就去向爹爹报喜,先前的非议,难免会让爹爹猜想,何况我并不与妻主一同归府,想必爹爹心里也会有疑,我不能耽搁,错失解释的良机。”
茯苓听的明白,也就没了话,依旧落后小公子三步紧跟着。
等到渺云轩,桑岑还未让人通报,便有一个奴侍急匆匆出来,低头回禀。
“正君,主君请您进去。”
桑岑迈入院中,在花厅外,行了礼。
“离府数日,不知爹爹安否?”
花厅里,柳之夏搁了养生汤,拿起案上的扇子,轻挥。
“你回来前,是安的,如今,却不是了。”
桑岑未起,低着眉眼,“是儿之过,儿知错了,爹爹。”
“知错”,柳之夏眼神落向花厅外,挥着扇,笑了,“我怎么敢当你一声知错,鸾玉那么护着你,你可别跪着,让外人知道,还以为你要故意挑拨我们父女不和,故意给府中的人瞧,我是怎么苛待你的,我当不起,当不起。”
茯苓跪在小公子身后,伏着首,第一次亲身感受到上官家主君是如何刁难自家小公子,心里酸涩极了,也心疼极了小公子。
可偏偏这种场合,他一个奴侍,并不能出声替自家小公子撑腰。
茯苓一时想起已经先逝的主君,悲从中来。
都是爹爹,到底是妻家的,如此严苛,见着法让小公子立规矩,若主君在这儿,怕是要难受的食不下咽,怎会看着小公子受欺。
可是阖府都知道小公子回了府,上官大小姐怎就能忍着不来渺云轩,替小公子说话?
茯苓有些怪罪起小公子的妻主来,又恨又怨。
这三年,晨昏定省,日常服侍,难不成小公子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怜见的,就这样,上官大小姐怎算是个良人?
茯苓一时又替自家小公子委屈起来,心里乱糟糟的一片。
混乱中,一声变了调的惊呼钻入耳中。
“你说……你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