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恐怕不合规矩。”林梓墨道。
“不必了。”凌愿刚还怕林梓墨会和新舅舅吃饭,松一口气,巴不得早点摆脱既明,“就不麻烦舅舅了。”
林梓墨点点头:“的确如此。”
“应当小辈请尊舅才是。尊舅若不嫌弃,不如一道和小辈用些便饭。”
凌愿:“?!”
她眼看着林样墨一身正气地和既明客套起来,嘘寒问暖,态度不知比她这个“亲侄儿“好多少。心内无奈,又怕话多了显得刻意,只能暗中祈祷既明别再胡说八道,和二人一道用饭去了。
午膳过后,凌愿说自己想吃东市的桂花糕,央林梓墨帮她去买,自己还要先和“舅舅”说说话。
“好侄儿”一刻还笑着催林梓墨快走,下一刻拉门转身,眼神如针刺般盯着他。看到全过程的既明不禁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好像是被她的目光钉在了椅子上一样。
凌愿不紧不慢拉了椅子,坐在既明对面。抬眸扫他一眼,似乎很是不屑:“我这人没什么耐心,麻烦你快点讲,找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既明一听这不对劲,还欲辩解,凌愿却直接打断他:“闭嘴。”
她身子微微向前倾,让既明想到朝黎府深山中的某种外皮鲜艳的毒蛇。它们总是将蛇身盘成圆环,上段昂着,三角形的蛇头前露出两枚锋利的牙,从中吐出血红色的信子。
那种蛇会不断“咝咝”吸气,随时可能在静默中发起突袭,一击毙命。
“少拿我阿娘找借口。”凌愿警告道,“我没心情陪你过家家。真挂念我阿娘,为什么现在才来找?你,是现在有求于我吧。”这是一个陈述句。
凌愿早看出既明不只是想见吴绾。他明明有不少办法,却偏偏要来费劲讨好凌愿这个从没相处过的“女儿”。总不能是因为父女情深,血浓于水吧。
见既明一副被说中的样子,凌愿短促地笑了一声,满是讥讽:“让我猜猜,不会是你们斯尔族内出了问题,然后需要我这个‘族长之女’,一个流着斯尔族血脉的人。”
既明扯了一把头发,半晌,叹气投降:“不错。我应该想到的,你和你阿娘一样聪明。我们..希望你来继位为新族长。”
“那你也应该猜到我不会同意。”凌愿做了总结,起身往门口走。
“等等!”既明也站起来,先她一步堵住门。
他将左手伸到凌愿面前,掌心摊开,内里布满密密麻麻的刀痕,“我不是现在才来找你!寻亲蛊有限制,自你及笄那年起,我每日都会用血饲蛊来寻你。我,不是…”他说不下去了,声音越来越小,“对不起。”
难怪既明这么阴魂不散。凌愿不懂朝黎府的蛊,静静地看了一会既明那张新旧疤痕叠加的手掌,很想说话该。但这话不该她说。
于是她侧过头不再看:“我们两清。”
“…我还不清。”
凌愿叹气,推开他:“不需要。”
“你会来朝黎府的。那里会有你想要的。”既明知道留不住她,往旁边让了让。
凌愿拉开门。夕阳倾斜,穿过窗格。余晖为她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光,那样平静又悲凉。她头也不回,淡淡拋下一句:“我可不要长生这种诅咒。”走了。
既明的声音远远传来,飘进她耳中:“你会来的。”
“咦,你怎么来了?”
东市这家桂花糕很有名,天不亮就有人来占位排队,到了中午更是凑出一条长龙。是以林梓墨现在还没买到。
凌愿眯起眼睛,将他拉出队伍:“有点撑,突然不想吃了。”
“好。”林梓墨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桂花糕,也没有多问,温声道,“那我们现在去做什么?你早上说要新做几套春服,找到合适的料子了吗?”
“没有。”凌愿摇摇头,“我还是想到大点的城里去。这里即使找得到好料子,也没有会做的人。”
“好。那我们明天去哪?”
“我想吃芳南斋的桂花糕了。”凌愿没头没尾来了句,垂下眼。
排队的食客还在吵闹,不远处的大蒸笼才被人把盖子掀开一条缝,蒸汽水雾便争先恐后地抢着出来。
凌林两人却沉默了,空气流通到这,都似乎成了固体。
既然来了宁清,就知道是躲不掉的。
芳南斋只在宁清洛安城才有。
宁清的知府就是在洛安城。
是凌家扎根了几百年的地方。
是凌愿从小生活的地方。
也是凌府被焚烧殆尽的地方。
有什么好躲的。不是早就想来了吗?
林梓墨拉住凌愿在袖子下发抖的手,温声道:“好。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