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辞从燕白看到宁掌柜,方觉如此多修士,自己讨不着好,才歇了捣腾。这回瞧着有几分温顺,正对着慕晚方向,道:
“我来找你。”
慕晚置若罔闻,埋头玩发尾细辫,潜心专一。
柳辞接着道:“先前你说的,全然无误,如今——”
他顿了一下,众人又齐刷刷看向慕晚。
这是何意?难不成柳辞杀人皆是慕晚指使?
“我可听不懂你的话。”慕晚一脸无辜,“说什么?我一无所知,亦无所言,你别平白诬赖人。就是你杀了赵武一家子?难不成他们杀了你?”
好个无知无言,不待人逼问,再将一众目光拉回柳辞身上。
气氛又一下紧张了。
“他没杀我。”
人皆屏息凝神,偏柳辞喘了口气,才恨恨道:“他杀了云娘!”
据柳辞所言,那日赵武朝周云表情意,动手动脚,煞是无礼,周云赏了他一耳光,赵武气不过,竟暗害周云性命,还做出失足落水的假象。
“他赵家图谋周家财富,皆是从犯!”
柳辞也没说自己如何死的,只道:“我想让云娘醒来。你那日说她没死,是真的么?”
“你说这事?”慕晚恍然大悟。
“这话像是说过,从前是没死,如今我可不晓得。”
柳辞:“我只要她回来。”
慕晚盯着他虚浮的灵体,无情嗤笑。
燕白道:“她不是周云。”
先前与之交手便觉不对,那鬼身上气息与周云如出一辙,却与周云两个模样,再结合周氏夫妇说辞,燕白断定周云早死了,心甘情愿将躯体让给鬼修。
柳辞固执道:“那是云娘。”
他又转向燕白二人:“你们能帮我吗?只要云娘活过来,我任你们处置!”
燕白不想处置任何人,只以符文传信姜瑜等人。
宁掌柜见她画符,面上笑吟吟,有些欣慰,若有所思看慕晚一眼,慕晚仍不在意。
不多时,姜师姐一众到了,看样子没抓到周云,面对柳辞恳求,自是不同意。
尤俟道:“你手上人命不少,照规矩该捉回月陵,如今杀你尚未来得及,又怎任你作乱!”
姜瑜只道:“月陵自有定夺。”
“真狠心呐。”
慕晚笑道:“我这人最是心软,见不得你们这多人欺负小小亡魂,修道之人了不起么?不如这样,我来帮你,事成之后,将你的命交给我如何?”
柳辞当即看向慕晚,目光灼灼。
尤俟:“不可!”
慕晚:“可。”
尤俟眉心拢起:“慕姑娘,姑且不论此事好坏,只说你将这死灵留下,他浑身怨气,有朝一日失控,会害了你!”
慕晚:“那又如何?”
见她油盐不进,尤俟寒了脸色:“凡人还是莫要插手此事!”
慕晚只往华星烛身后一躲,嬉笑着探头:“我好怕!”
尤俟给华星烛递了个眼神,意思是让他相劝,华星烛只是往慕晚身前站了站,顶着众人匪夷所思的眼神,波澜不惊。
宁掌柜适时站出来。
尤俟顾不得无礼,盯着这张面孔:“你是……”
宁掌柜掌心往下压了压,只道:“我看着,不会让他害人性命。”
尤俟当即噤声。
燕白瞧出古怪,正欲一探究竟,姜瑜忽然道:“师妹,你们速去周家看看,赵武所说那玉石可是镇灵石。此事耽搁不得。”
燕白:“什么镇灵石?”
姜瑜重复:“周家库房里那块。”
燕白愣了一瞬,才说“好”。
莫风月的眼神如影随形跟着燕白,见此眸色渐沉。
慕晚却是瞟了青霄剑一眼,未曾出言。
宁掌柜抬手做出个“请”的姿态,邀着姜瑜尤俟二人去旁侧雅间,沈奚云见此“嘁”了一声,对着燕白二人离去的方向喊:
“我也去!”
也不知宁掌柜说了什么,姜瑜二人居然妥协了,几人被安置在她家中,燕白到时,慕晚恰在院中练剑。
这人挥剑全无章法,似是心情不妙,泄愤乱砍。燕白在旁看了许久,看出她一招一式流畅,剑术定不错。
一排蓬蓬的花苞闲散坐枝头,剑光无情挥过,倏尔抖擞,晃悠悠天女散花般坠落,此时那花下人才懒洋洋停手,皓腕微转,蝉翼般的剑刃一翻,挑衅指向燕白。
燕白眉一挑,有些蠢蠢欲动。
慕晚顿觉有道阴沉目光落到身上,笑了一声,未及燕白回话,将剑一收:“也罢,明日你再来,我恭候大驾。”
她又道:“周家可有镇灵石?”
虽是询问,却分明笃定他们没拿到。
沈奚云抱臂而立,闻此一脸郁闷,只觉慕晚话没说完。恰此时,姜瑜推开花窗,饶有兴趣探头,见燕白摇头,不由多了分忧虑。
三人确实没拿到。周家那块不过是寻常白玉,叫人失望。
慕晚指尖一挑,手中蓦然多了块玉石,几人目光不由被她引去。
那是——
只见慕晚拿起镇灵石,放在光下看了看,对姜瑜道:“欠我一条命?”
姜瑜稍作思索,正要点头,燕白抢话:“欠你的是我。”
慕晚摇头:“不。”
“那不必要了。”燕白道。
姜瑜是姜家人,这慕姑娘瞧着不似正道人士,谁知打什么主意?燕白受恩于姜瑜,来日自当相报,却不能让她因自己欠旁人什么。
姜瑜看穿她心思,摇头轻笑。
见她态度坚决,慕晚思忖过后,妥协般伸手,秀气的指节在燕白与莫风月之间来回逡巡,很快下定决心:“不如,你们一人欠我一条命可好?”
燕白正摇头,忽听身侧利落的一声:“可。”
莫风月手一伸,镇灵石到手。
慕晚笑开了,表情狡黠灵动,好似就等这一刻,众人心道“上当了”。
纯稚?率真?
他们看到倚在长廊的华星烛。
此人面上竟无一丝不自然!
几人对视一眼,觉得他约莫傻了,或是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