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泠摸了摸自己的脸和额头,大致明白了:“许是不适应这儿的气候,没事,发热而已,不是大病,退了就好了。”
她努力用手撑起身体,四处张望着:“你大哥呢?”
“他早晨来见你病了,立刻去城里找大夫了。”
季泠觉得有些内疚:“这么冷的天气,他还往外跑,别冻病了才是。”
“他身子骨好着呢。倒是你,我忘记你从没来过这么北的地方,也没提醒你多带几件厚衣裳...”
季泠接过钟荡云递过来的茶杯,贴在自己脸上,想让自己降降温,边打趣着说:“你就算提醒我了,我也没有啊。”
她活了十几年,从没离开过建州,哪来的厚衣服呢。
季泠掀开被子,披上了外袍,虽然有火笼,她还是被寒气冷得瑟缩了几下。“你要找什么?”
钟荡云见她走来走去,也随她看了起来。“我想找点酒,擦擦身体。这样兴许退热能退得快些。”
走到另一处舱房,是齐无戈住的地方,她看见了扔在角落的一个酒囊,拿起来摇晃了一下,里头还有些酒。
季泠捡起来走了回去,将酒倒在帕子上,自顾自地擦着脖子、手臂和双腿。
“大夫来了!”
齐无戈急急地跳上船闯了进来,就看见季泠已经坐了起来,正将脚踝搁在钟荡云的腿上,拿着帕子准备擦拭。
两人见齐无戈突然走进来,惊得立刻拉过被子盖上。齐无戈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立刻转过身,招呼大夫进舱内。
他盯着舱顶,木头有些泛黑,纹理有粗有细,弯弯曲曲的,有些像西湖的残荷。上面已经有许多细小的坑洼,他开始在想这些痕迹都是怎么留下的,耳朵却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齐无戈请的是一位女大夫,他快跑遍了城中的所有医馆,才找到这么一个女大夫。
大夫走了进来,对季泠温和地笑着,季泠瞧见是个面善的老妇,放心许多。
大夫替季泠诊了脉,看了她的眼睛和舌头,问了她身上的酸痛,夸赞她及时用酒替自己降温,而后写了药方子递给她。
钟荡云走到齐无戈身边,拍了拍他。齐无戈正想着入神,被她吓了一跳:“做什么?”
钟荡云拿着药方在他面前晃了晃:“抓药去啊。”
齐无戈迅速地瞥了一眼季泠,发现她已经盖上被子了,这才大胆地转过身,对她说:“我抓药去了。”
季泠用被子遮住脸,只留下一双眼睛,朝着他点了点头。
钟荡云歪着头看着齐无戈离开,又歪着头走回季泠身边,嘟囔着:“他不会也病了吧?怎么看起来呆呆的。”
季泠忍住想笑的冲动,使劲地憋着气。
在淮安耽搁了两日,喝了几帖药,季泠的烧就退了,只是嗓子哑了,还时不时咳嗽两声,就开始少说话。
船行到沧州府时,季泠感觉到身上和脸上不对劲起来。
起床之后,才擦了脸,季泠就感觉有些疼痛。
钟荡云转过来一看,大声叫出来:“泠儿,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季泠一下子羞赧,慌忙地找了铜镜照了照,立刻就拿起手帕就将脸遮住。
建州沿海,气候温和,又湿润多雨。现在北上,饮食口味变重不说,气候还越来越干燥,她的脸和身体都像冬天受寒的老树一样,唰唰地掉皮,疼得不行,脸就逐渐红了起来。
又因为饮食的不适应,她的嘴里长了泡,脸颊也多了很多疙瘩。即使不注重容颜,但是看到这么糟糕的状态,季泠心烦得不行。
没想到,还没进入京城,她竟然就败在这一步上。齐无戈听见钟荡云大叫,敲了门走进来,就看见季泠用手帕挡着脸。
“这是怎么了?”
季泠闷闷不乐:“没事。”
钟荡云笑着拉下她的手,季泠知道三人一路同行,必然躲也躲不过的,也就随她去了。
“看吧看吧,是不是很丑。”
齐无戈越来越放肆,靠近使劲瞅着,还伸手想戳一戳,被季泠气得一把拍下。
“别动!疼得很呢!为什么你们都不会这样?独留我一个做丑八怪。”
齐无戈尴尬地收回手指头,坐待一旁:“每人体质不同,我当时刚到建州时,就觉得太湿热了,不知道是不是树木太多的缘故,每日都醉醺醺的,晕乎得很,总也睡不醒。况且,你这也不难看啊,不就几个小疙瘩嘛,我瞅着还挺可爱的,”
钟荡云也直附和:“回了京城,我叫大夫来给你看看,涂些膏药兴许就会好了。”
兄妹二人巧舌如簧,很快就哄得季泠抛却容貌的困惑。
她听着兄妹二人的打闹,拢着被子,呆呆地盯着火笼中跳跃的火花。
水寒江静,此去不知归处,她在世俗中忧心着未知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