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内飘着淡淡的幽香，珠帘坠下，遮挡住了窗边人的面容。

赵允掀开帘子，指甲微不可见地停顿了一息，微微皱着眉：“是你？”

桌前的男子抬起头，笑了笑：“太子殿下能大驾光临，实乃裴某之幸。”

裴熠伸手示意他入座，又拿过一个崭新的杯盏，为他倒了一杯酒，推至赵允面前。

酒盏中倒映出赵允那双眼，只见他弯起眉眼，摇了下头：“有伤在身，不便饮酒。”

裴熠恍然大悟般：“怪裴某，差点害了殿下。”

两人就这样一时僵持着，赵允耐着性子听他说话，从昨儿的天气，到今日的天气。

“啪”的一声，桌面忽然被拍出一声轻响，赵允按耐住心底的暴戾，问：“你到底有什么意图？为何会知道我在这？”

他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人，生怕错过一丝变化：“又为何，写那样一封信给我？”

他追击稽胡余孽，不慎落入陷阱，特意封锁了消息，本来就没有多少人得知。

裴熠不仅比他身边的侍卫先找到了他，而且，还在信中写了那样的话。

“殿下，您亲征的这段时间，京城谣言四起。说您失势之类的，数不胜数，二皇子已经把持了大半朝政。”

裴熠停顿了下来，笑了笑：“更何况，还有个您的孪生弟弟，赵赢呢。”

京城的事，心腹早已向赵允禀告过，现在绝对不能心急。

因为芙佳的事情，他已经有了把柄，只有稽胡这场战打漂亮，才有资格翻身。

但裴熠的后一句话，却让他彻底冷静不下来。

赵允转身看了眼门外，再也没了温雅从容的样子，冷声问道：“皇室的秘辛，你是如何知道？就不怕连累整个越远侯府，为你陪葬？”

裴熠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至少在赵允看来，那笑容恶劣至极，完全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裴熠。

他手中把玩着喝完的空酒杯，语气轻佻：“殿下，与其想着怎么除掉别人，倒不如多花花心思，如何坐稳你的太子之位。”

这话倒是引起了赵允的一丝兴趣，“哦，难不成裴小侯爷要做本太子手中的刀？”

“有何不可？”

本来就是一通试探，这下赵允不仅没了脾气，更是诧异极了：“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他丝毫不怀疑，裴熠是喝醉了，才说那么些胡话。

稽胡的事情迫在眉睫，赵赢也还潇洒在外，他没有那么多功夫来听一个醉鬼胡言乱语。

正欲起身时，裴熠敛了笑意：“赵赢的事情殿下不用担心，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吗？”

“至于二皇子，少了越远侯和旬国公的支持，他就算笼络到其他大臣也只是杯水车薪。”

赵允并不好奇赵赢和他有什么恩怨，从小赵赢便被关在东宫，不见外人。

整个皇宫，除了他和赵嫣，以及皇后，再没人知晓赵赢还活在世上。

起初，赵允心软，不知道赵赢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可怜这个弟弟，在夫子那学了什么会教给他，父皇母后有什么赏赐的好东西也会先给他。

可久而久之，赵赢看他的眼神逐渐阴暗起来。

他开始摔碎赵允送来的东西，言行阴阳，还像疯子一样胡言乱语：“我就是你啊，我会成为你的。”

赵允大概知道，为何母后要告诉众人，自己的弟弟已经死了，悄悄将他养在东宫。

他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在赵赢十五岁那年，东宫有个新来的宫女，值夜时误闯入了关他的地方。

待到次日，值班的太监没有看到那个小宫女，派人四处去寻，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赵允佯装镇定地打发走一众太监和宫女，独自去了关赵赢的地方。

还未靠近那间屋子，便听见屋内传来一个少女娇嗔的撒娇声：“殿下，您说会娶我当太子妃是真的吗？”

屋内响起少年的轻笑声，散漫慵懒：“当然了，只要你想。”

门被一脚踹开，床上的女子不着一缕，少年赤裸着上半身，听到动静懒懒地斜眼睨来。

被打扰了语气明显有些不悦：“你这是干什么？看不见我在办正事？”

宫女看见赵允的一瞬间，双眼瞬间睁大了一圈，嘴唇不断哆嗦着：“太子殿下，怎么会……”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少年，像看见恶鬼一般，连连摇着头：“怎么会有两个殿下，长得一模一样……”

赵允闭上眼，试图将眼前看见的荒唐从脑海中抹去：“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一阵嗤笑声传来，赵允还未睁眼，便听见一阵短暂的尖叫声，凄厉，转瞬即逝。

脸上传来一股温热，他猛地睁开眼，手颤抖着摸上自己的脸颊，指尖沾染上鲜红的血色。

赵赢歪着身子，用扔在床脚宫女的衣裳仔细地擦拭着手中的匕首，丝毫不在意身旁的被褥逐渐被血色浸湿。

“死了不就没人知道了吗？”他抬起头，匕首放在手中转了一圈，笑得乖巧又恶劣：“皇兄，麻烦你帮我送一床新被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