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崽子,说话。”蒋千刀踹了奚昭野一脚,恨铁不成钢骂道。
琥珀色的眼瞳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沉默不语的顾棠晚,她上前一步,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放在顾棠晚面前,哑声道:“我……错了。顾老师。”
“只要不赶我走,要打要罚都可以。”
奚昭野说的很慢,也很认真。血丝在浑浊的眼白里游走,却丝毫不减瞳仁里灼灼的光。
修长的手指轻轻落在她的伤口上,指尖皆是浓稠的粘腻。
奚昭野的睫毛微微抖了一下,没有动弹。
瞧这样子哪怕她想要掰断这只手腕,她怕是也会应下来。
怎么就离开了这么一会,就把自己搞成这样。
顾棠晚心绪很是复杂,一口气卡在脖子上上不来也下不去。她知道奚昭野重新回校会受些罪,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若知如此,她不会采用这种方式的。
瞧这两人理所应当的模样,怕是早就习以为常了。顾棠晚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伤药,放在了她的手上。
“处理一下伤口。我跟你家长聊聊。”
见她僵立在那没有收,顾棠晚伸手按下了她的四指,对荀绾使了个眼色。荀绾将奚昭野带到一旁,留给两人一个独处的空间。
“老师你是答应收小野了吗?”蒋千刀一听这话浑身喜上眉梢。
顾棠晚点了点头:“她是我的学生,从她踏进班级里的那一刻便是,此后都不会变。若她今后两年有任何偏颇,有我一半的责任,身为她的老师,我会为此负责。”
一听这话,蒋千刀立即放心了下来,头一个反应就是伸出手想要搂着她的肩膀称姐道妹,却又在瞥见她淡笑的眼眸下不自觉地收了回去。
她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感慨道:“哎,这样我就放心了。不用担心她跟着我们误入歧途了。”
“我知道,这样粗辱的又打又骂是不对的,但我们从小都是这样过来的。不听话就打一顿,打到听话为止。我也不知道除了这个方法应该怎么做。”
从顾棠晚欲言又止的眼神中,蒋千刀似乎预料到她想要问什么,从口袋掏出一支烟,叼在嘴边咀嚼了几下,没有点火。
“那小崽子其实和我没有任何关系,跟她们也没有。起初给她一口饭吃不过是瞧她可怜,也怕她真的饿死在我的地盘上,到时候招来警察就麻烦了。”
蒋千刀眯了眯眼睛,用手在自己腰的位置比划了几下:“最开始看到那个小崽子的时候才这么高,瘦瘦小小的,不哭也不闹。她那死爹赌博赌输了,没钱就开始赖账,被那帮人打上门去要债,他就将小崽子直接丢给那帮人,说是先抵着,有钱了再赎回来。”
“他们一看是被丢出来的弃子,一点用也没有,便对她没了兴趣,想将她先抵给其他势力跑腿。当时就在我的酒吧里。晚上八九点吧,那些人挑挑拣拣没人愿意要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小崽子竟然盯上了我。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求我收她,抓着我裤脚的手还在发抖。”
“我还没答应,那些人就直接将她丢给了我,让我代为照看,别死了就好了。我就算再没种,也不至于收一个小崽子,就打算让她在我那挂个名,平日里也牵扯不上。”
“哪知她说什么也不肯走,让我收留她。说她就是饿死,也不回去吃他一口饭。半大的崽子,浑身的血,唯有那双眼睛,出奇的亮。就连被威胁的时候,也没有熄灭。”
“我一心软便答应了,让她上下学的间隙来帮个忙顺便吃个饭。一个小孩能吃多少。哪知她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学也不上,跟在我们屁股后面学着样,打架斗殴,抽烟喝酒,实打实的小混混。就连这高中都是我拿刀逼她上的。”
顾棠晚垂下眼眸,漆黑的瞳眸像是被揉碎的夜色,睫羽颤动间,投下细密的阴影,觉得自己讲得有些多的的蒋千刀语音一转,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信封,塞到顾棠晚的手中,边塞边道:
“其实那个小崽子在学习上还是挺有天赋的,初中天天逃课都能过了榕县的分数线。希望老师日后能多多关照她。她皮糙肉厚的,只要不打死都成。”
顾棠晚眼疾手快地将东西塞回了蒋千刀的手上,顺势后退了几步。又叹了一口气。
自从碰到奚昭野这个学生后,她的生活真是时刻充满惊喜。瞧瞧这干的每一件事都是冲她来的。
若是让她知道,怕是得跪祠堂请家法。
“奚昭野是我的学生,我自然会好好教导,您不必如此。”
见她说什么也不肯收,蒋千刀有些失望地收了回去,跨上摩托车摆了摆手便走了,直接将奚昭野丢在了这里。
“再给老娘惹事,看老娘不把你打死。”
微风拂过顾棠晚的脸颊,她回过头望向不远不近站着的奚昭野。
隐约渗着血迹的伤口止住了,抹上药膏,结了层薄薄的痂。
她轻声道:“不迟到早退,不抽烟喝酒,不打架斗殴,老实地待在教室,可以做到吗?”
“嗯。”奚昭野闷闷地应了一声,怕顾棠晚没听到,又添了一句:“可以。”
“过几日将这头发染回来。”
“好。”
她们隔了几米,顾棠晚只瞧见她沉寂的眼神,除此之外,别无她物。奚昭野相比于往日,太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