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昱看他一个劲往自己这边倾斜的姿势,提议:“要不给你放首歌?”
好歹这样不会让这条街更空寂。
对着这要笑不笑的表情,郑淇即便默认自己怕了,也没脸让人放歌壮胆。
“不用。车马上到了。”
何昱扫了眼屏幕上预计十分钟到达的提示,极其不信任地露出一个怀疑的表情。
“撑住,坚持不住了再叫我。”他随口道。
郑淇控制着让自己的眼睛,不让自己再去探视那些在夜色雾霭后的东西,同时也控制着自己的思绪不再往那些黑暗里起伏的建筑上飘。
有时候人一旦越不想去想什么,就越会想什么。
这会儿郑淇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思考傍晚的冲突以及何昱的异常反应,神经已经被高度拉紧,控制自己不去想灵异事件就已经用尽他的心力。
街道的尽头一片昏黑,转角生硬,公路拐弯处是个视觉盲区。
郑淇疑神疑鬼道:“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一束光打过来,车灯晃晃。
郑淇:“……”
被一把握住了胳膊的何昱:“您是真不看地图上司机到哪儿了。”
根本不用拦车,这一整条街道就他俩,车缓缓停在他们身边。
“走了,怂包。”何昱把相机包扔在他身上,借机将自己的胳膊带离,拉开了车门。
郑淇落了空的手下意识接住包,深吸一口气跟着上了车。
这里离小区得有快半小时的路程,还没开进市区,车窗外只有路灯飞快地闪过,看不见多少行人车辆。
走了一个下午的路,何昱是真有些累了,靠在后座上感觉这车颠地自己快睡着了。
“喂。”
精神太过疲惫,他的声音挺低,混在驾驶位上的导航声里,不太明显。
郑淇仍撑着头看窗外。
“哎,怂包。”何昱提高了音量。
郑淇回过头,无奈道:“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名字?”
“现在有的。”何昱一抬下巴,“把你那边窗户关上点,谢谢,这风大得我头疼。”
“以前我还是郑老师来着。”
“我不记得喊过。怂包不配吗?我还知道那边有个废车站,去那找个地看电影怎么样。”何昱一手撑着窗框,懒洋洋冲前座喊了一声,“哎,师傅,我们原路返回……”
“师傅,他喝多了,别管!”郑淇把怀里的包砸在他身上,就差要扒上副驾驶座。
何昱抱着相机包扯了扯嘴角,他从没见过反应这样大的郑淇。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俩一眼。
郑淇悻悻回座,瞪向一旁眼角似勾微勾的人。
这同样是他第二次见识到喜怒无常的何昱,明明不久前,还满腔不知从何而起的邪火,这会儿似乎又能说能笑。尽管脸色还是僵硬的,眉宇间盈了未散的厉色,但车厢的阴影掩藏了一切,让那张脸的轮廓在明灭的光影里只剩下惑人的线条。
变幻的橘黄灯光从窗外扑来,打在人脸上,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孟雨霏还有其他班的一些女生总喜欢自习时来他们附近停停走走。
“你好搞笑啊郑老师。”何昱漫不经心地对他说,目光游离在窗外。
郑淇视线猛地往回一收。
何昱是真的有些困倦,歪在后座上,呆愣着看窗外飞掠的建筑。
像跑完几千米后,脑海中一片空白,直到眼前电线凌乱的老街被整洁繁华的街道取代,商区霓虹闪烁,CBD灯火通明。
何昱倚在窗边的头一动不动,“你回家吗?”
声音不大,但另一人听得清晰,“不回。”
“嗯?”他回过头直直看向那人,语气意外。
郑淇解释道:“今晚她直播,我明天下午回去。”
回去不过是忍受噪音的狂轰乱炸。
“哦,正好明天下午我得回趟店里。”何昱说。
郑淇微微挑了挑眉。
何昱顿时想把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这句塞回去——
废什么话,说得他们好像非得各自有事去干才准分开。
然而更可怕的是,一个月前,他还在为这种黏糊在一起的状态要死要活,一心烦躁,现在却已经过分地习以为常。
直到进了屋,何昱还百思不得其解这种变化从何而来。
他提着相机往楼上走,“学习去了,就这半天没写作业,总感觉半年没动一样。”
郑淇:“让学校设个勤奋奖,我第一个就把你提名上去。”
“又没让你给我讲课。”何昱不耐烦道。
车上的好脸色如昙花一现,这会儿留给他的又是一副臭脸。
郑淇嘀咕:“君心难测。”
何昱头顶的雷达一动,回头。
“去吧,晚点我来讲题。”郑淇立马微笑。
回应他的是响亮的关门上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