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莲救母。

宋爻曾在书籍中读到过这个故事。

神通第一的佛陀弟子目莲发现亡母堕入饿鬼道受尽饥饿之苦，他施法送饭，但食物化为火炭，无法食用。佛陀告知其母因生前吝啬、杀生，需借僧众功德超度。于是目莲在七月十五（盂兰盆节）设斋供僧，其母终得解脱。

讲的是孝道、因果轮回……

宋爻并不觉得这个幻境会简单地借用其本意，目前来看也确实不像。

那么，这个故事究竟在暗示什么呢？

从书房出来后宋爻回到自己屋内吃晚餐。

晚饭过后外头已是霞光满天。

宋爻从兜里取出书房顺来的墨条与纸，他今天走过的、看过的刘府的每一处庭院、每一条走廊在他脑海中正确有序地组装起来并被绘于纸上。

最终，刘府的平面图像一幅只差了零星几块的拼图，向拼凑者指出了一个可能性极高的“藏宝地”——西北角。

宋爻看了一眼天色，天空正值一天中最接近血红的时刻，似乎不是一个好兆头，但他没有选择，毕竟谁也说不准今晚子时过后会发生什么。

宋爻将纸折起塞进兜里，阖上房门，一路避开府上的下人们，在天微微发蓝发暗时走到了刘府的西北角。

面前的屋子似乎没人居住，屋前的盆栽大多都枯萎了。

宋爻悄无声息地贴近木门，屋内一片死寂，应该是没人。

几分钟后，笨重的木门缓缓打开，宋爻进入屋内。

正对着大门放着一张供桌，桌上铺着黄布，摆着一座木雕的神像和各种供品。

视线落到某处，宋爻的眉头猝然一跳，紧紧皱起。

正中的供盘上摆着一对眼球。

眼球已经开始腐败，像瘪了的水球，外表面布满了血水，相连的血管边似乎还挂着软肉……

死的，不是纸人吗？

突如其来的认知刷新让宋爻后背当即僵直，猩红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被反刍了一遍又一遍，原本不起眼的细节变得越来越可疑……

那个死去的纸人的左手腕上为什么有一道浅浅的痕迹？

是因为戴手表吗？

他是来自幻境之外的真实的人吗？

宋爻有些烦闷，同时他又觉得有些可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这种焦虑是否有意义，或许只能算是无能者的惺惺作态。

宋爻无声地讪笑，抽出供盘下方压着的一张黄纸。

黄纸上写着刘小少爷的生辰八字等等信息……

“愿吾儿博闻广识，早开灵智。”

罪魁祸首昭然若揭。

这是刘夫人和神明做的一场卑鄙的交易。

视线再次扫过这齐全的供桌。

她又是怎么知道这些邪术的呢？

她需要一个熟谙邪道的游方术士……一个道士……

“我”。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这样，府上众人对他的态度就都说得通了……只是，如果是“我”设置的这一切，子时之后纸片人为什么会攻击他呢？

宋爻缓缓拿起供桌上的神像。

雕工实在潦草，但神像手中拿的八卦盘却格外精细。

宋爻尝试着掰动了几下八卦盘，凭手感觉察出八卦盘是松动的，他警惕地松开了手指。

举近了细看，八卦盘上有不同的浅浅的压痕，说明这个小木块曾被人旋转过。

压痕对着的，坎—艮—震——下一个该是巽了。

这个小物件是否真有什么玄机呢？

宋爻一下拔出八卦盘。

“哗啦。”角落里炸开油纸翻腾的响声。

宋爻浑身惊诧地一震，立即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陈旧而厚重的帘子后面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墙上落下，阴影中一双赤色的眼睛慢慢地弯起，仿佛在说：我看见你了哦。

“呼——哗啦。”纸片人飞快地飞向宋爻，两只手像丝绸一般柔软而有韧性，一下子甩向宋爻。

宋爻匆匆后退，后腰撞到桌角，踉跄几步摔倒在桌后，却正好有桌子挡在中间，纸片人的手堪堪缠上桌脚。

纸片人死死盯着宋爻，绞紧的双手快速散开，再次飞向宋爻。

宋爻抱着神像翻身跃起，将一旁的空木架推倒。

纸片人飘向后侧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