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血酒里兑了白梨汁,其实不会叫人喝醉,李崇景也没打算叫他喝醉,他虽然没有过经验,但也知道喝醉后男人是不能人道的,他只是让张公公在酒里加了暖情的药物。
因此当他看到孟疏鹤像没骨头一样仰倒在床榻上时,还以为对方是在演戏。
甫一撬开孟疏鹤的牙关,粉红的舌头就掉了出来。李崇景两根指头拨弄了一下,舌头又软又烫,仿佛独立于本人之外的活物。
而那活物受到外人的侵扰,本能地缩了回去。李崇景正得了趣,不依不饶地将手指插进口腔中,追着那灵活的舌头一通搅弄——同时也确定那药酒是真进了喉咙,而非含在口中。
收回手指,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指尖——黏糊糊、亮晶晶的。送到嘴边舔了一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滋味。
孟疏鹤除却脸红身热外并无其他的反应,想来药效并不会那么快发作。
可发作了,活死人般的,还能行事么?
恐怕要那些女人们主动上。
但是......
还未想好如何处置孟疏鹤,李崇景忽然呼吸急促起来,捂住心口坐下,他竭尽全力地向外喊了句:“张叁!”
张公公应声赶来,见到李崇景满头虚汗的样子,当即知道他是犯了哮症。赶忙从随身的药囊中取出药丸伺候他服下。
李崇景将药丸囫囵咽下,本能地躺下歇息,却撞上一副火热的躯体——是孟疏鹤。
李崇景素日里是很爱贴着孟疏鹤的。孟疏鹤的体温似乎天然要比旁人高上些,李崇景一直将他当作一个大号的人形暖炉。如今喝了药酒,人形暖炉就更烫了。
可李崇景现在虽是身体发冷,却不愿像往常那般靠着他取暖。
他莫名的,忽然对孟疏鹤的健康产生了厌烦和嫉恨。
李崇景靠着床头闭上眼,鼻孔喷出两道冷气:“将太子送走。”
“奴才斗胆,要将殿下送哪?”
“哪来的送哪去。”
“圣上,奴才听闻这药效不解,是要闹病的。”张公公犹犹豫豫,“不找女人,可要传召御医?”
李崇景眼睛微微睁开一线,用余光去看孟疏鹤。半响,他阴狠狠地对张公公说道:
“闹病?太子身子康健,怎么会闹病......今天的事情不许任何知道......还有那两个女人,就说她们失足落水了,若她们家中要闹,就推与皇后。”
张公公领了旨意,架着孟疏鹤慢慢往外走,正要推开门时,李崇景又开口了,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和。
“朕听闻霍括户使倾慕于十三郎。”李崇景顿了一下,“将十三郎交由莫灵台郎吧。朕记得他除却天象之术外,还略懂些医理,他口风严,十三郎交给他,朕放心。”
张公公领命而去。李崇景躺下,顺手拉过锦被盖过头。
锦被热烘烘的,带着孟疏鹤的温度,李崇景缓缓地、呆呆地蹭了一下,忽然无声落下眼泪。
“朕怎么这么坏呢。”他轻声呢喃,“十三郎一定会恨朕的。”
“不过没关系。他迟早会恨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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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祐青自觉情爱受挫,便要到佛经中逃避。他回府后衣服也不换,便钻进书房,立志要一夜参悟《楞严经》。
读着读着,又读到了孟疏鹤抽中的那条签文。
“见见之时,见非是见;见犹离见,非见能及......”莫祐青低声喃喃,“好久没见到殿下了。我还没向他讨赏呢......唉。”
想着宴席上太子殿下同霍回旭亲密无间的情形,一股股热血直冲脑袋,在酒意催发下,莫祐青心头烦闷无比。
此等烦闷之情并非全出自于“失恋”——他对太子,也谈不上什么一往情深,不过是慕君容色,思之亲近罢了。倘若太子无意,他也不会强求。
可这纯朴的爱慕当中,偏偏插了个霍回旭!
莫祐青想到前段时间霍回旭三番五次同自己大打出手,又想到自己曾谎称同太子十分亲近......可如今呢?霍回旭跟太子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他倒好,连太子的面都见不着!
“莫生气,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啊!气死我了!”
莫祐青是这样的生气,以至于当张公公带着太子前来时,他恍惚以为自己是气出幻觉来了。
莫祐青叫下人收拾出一间厢房,把昏昏沉沉的太子殿下安顿进去。
张公公:“圣上有旨,今夜请莫大人照看太子殿下。”
莫祐青还是有些糊涂:“殿下怎么了?喝醉了么?”
喝醉了也不该往他这送吧。
“殿下不慎饮了圣上的药酒......此刻正有些不适。”张公公低声道,“陛下吩咐,此事不宜声张。莫大人略通医理,劳您费心照看了。”
莫祐青知道李崇景的“药酒”里都有什么,他压着自己“咚咚”的心跳,故作镇定道:“原来如此,微臣......微臣......”
他实在太紧张了,往日能言善道的他“微臣”了半天,最后只憋出来一句:“微臣遵旨。”
莫祐独来独往,府中平日里也无亲朋好友走动,客房几乎落灰。下人着急收拾,结果收拾出一床俗气的大红枕被。
孟疏鹤仰卧在榻上,耳垂的薄红渐渐蔓延至全身,他几乎要与这一床俗红融为一体。
莫祐青坐在床边的小圆凳上,听着对方愈来愈重的呼吸,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是烫,想必不比孟疏鹤好多少。
望闻问切中,问是问不出来,望和闻也因为走神而看不出虚实,莫祐青踌躇半晌,终于从绸被里拉出孟疏鹤的手。
将袖口挽起,才瞧出孟疏鹤的瘦来。手腕骨支楞,手掌是薄薄一张,滚烫而柔顺地搭在莫祐青的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