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一隅。
“一个抬木板的,还想要老子的钱!”男子身着布衣,满脸血气上头,只见他气急之下手中长刀一挥,眨眼间竟砍死了面前捆在地上的人。
一颗首级滚落在地,死者瞪大的眼睛直直盯着男子,眸中尽是不甘。房内,剩下的人被绑在角落,瞧见男子杀红的眼睛,众人皆噤声不敢动弹。
“阿耶……”
崔丽花挪动脚步,半晌却不敢上前,只听她弱弱开口:“若是官府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被崔丽花称作阿耶的崔厨子慢慢回头,他望向自己的女儿,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崔夙夙死了,阿耶已经背了一条人命,若是被官府抓住,按照容安亲王的手段,我杀一人和杀几人又有何分别?不如再多背几条人命,把钱全部纳入口袋。”
“郎君,这……总不能把人全杀了罢,周围可都是闹市,哪有地方埋尸呀,”孙珍宝的乳娘急忙说道,生怕一个不留神,与自己成婚多年的崔厨子便要杀光面前这群帮他们将财宝从孙府偷出来的人。
“是啊是啊,阿耶,娘亲说得不错,我们就分他们点儿罢,反正这钱也花不完。”
“你们这俩婆娘懂什么!”崔厨子恶狠狠道,“眼下外面必定在通缉我们,花满楼我也回不去了,若是把赃物都分了出去,我后半辈子如何赚钱生活?”
当年成婚后,女儿崔丽花呱呱坠地,他为了赚钱养家走了三日三夜的路,进京成为花满楼厨子,在楼中恰巧听闻京城孙府小少爷下月出世,□□准备花重金寻一名乳娘,崔厨子这才急忙托人把自家娘子带到京城来。
好在是自家娘子刚生产完,乳水充足,孙家一看便定下她为小少爷孙珍宝的乳娘。此后,崔氏夫妇便在京城谋生,至于刚出生不久的女儿崔丽花,自然是留在乡里吃苦长大——贫苦人家的孩子,又如何与京城官家小爷相比?
日子便这么一天一天过去,崔厨子因为厨艺不错,花满楼里不少客人也会点名要他做菜,而后私下偷偷打赏一些银子,崔家生活渐渐好了起来,直到同村女子崔夙夙的出现,这才让崔厨子对他人的财产起了别样的心思。
那崔夙夙也是个贪心的人,只因为与自己关系要好的李青青被孙家小爷看上,有大好前途和财运,便故意挑衅李青青和赵妈妈的关系,私下教唆赵妈妈欺负李青青,到后来崔夙夙竟与赵妈妈合计演上一出戏,这才有了“双凤入孙府”的结局——崔夙夙和李青青同时被孙珍宝纳入后院。
眼看着同村女子从野鸡摇身一变成了凤凰,崔厨子心里愈来愈不平衡,便在某日崔夙夙回花满楼取东西时,趁机拿刀挟持崔夙夙,令她将孙府财产转移出来,二人再平分。
“若我们与他们分赃,万一他们又像崔夙夙那般,胃口大开临时反悔怎么办。”崔厨子语气缓和下来,应当是想到那日他与崔夙夙因为赃物分配不均产生矛盾,而后失手杀人的事儿。
反正结局都是死,还不如先把人杀了再说。
“阿耶,眼下我们最主要的不是分赃,而是怎么把这些财宝带出城外藏起来……”崔丽花有些着急,“我当初就说不要进城不要进城,阿耶你偏不听,这下好了,京中哪里有当铺敢给我们当了这些财物!”
听闻,崔厨子竟赞同地点点头。他原先想的是把财宝拿来京城当了换些银子,可谁知这些财宝上全都标了“孙”字样,若眼下贸然当了,不出半日官府必定能追到他们的行踪。
“郎君,听我一句劝,不如还是像先前那般……”乳娘开口。
“可这招已经用了两次了,一次是崔夙夙,一次是我,若那城门士兵还记得我们……”崔丽花问。
“都别争了!”崔厨子大手一挥,扬声道,“这次,我们换个方式。”
*
城郊,两辆马车缓缓朝京城驶去。
洛卿龄坐在马车里,眼前杯盏摇摇晃晃,她只觉得有些犯恶心——这段路实在是太过颠簸,每每路过都十分难受。
眼前少年仰着头靠在车窗上,正闭眼假寐,冬阳下窗帘忽明忽暗,光影打在他的脸上,衬得他眉目愈发精致。从洛卿龄的角度看去,秦砚珩鼻梁高挺,纤长睫毛的阴影扑在眼下,有些颤动,的的确确是一位俊朗无双的小郎君。
怪不得京城里那么多贵女想要嫁给他。洛卿龄心里想着,听闻秦砚珩去岁已至弱冠,不知有没有喜欢的小娘子……应当也是有的罢,否则又怎会拒绝了京中适龄贵女的画像呢?
出神间,她竟未注意到那双缓缓睁开的凤眼,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看什么呢。”
秦砚珩声音有些沙哑,冷不丁开口,吓得洛卿龄猛然睁大眼睛。
见状,秦砚珩仰着头忍不住轻笑。那日之后,他愈发觉得洛卿龄就是一个白嫩的玉露团子,方才她那因讶异而微张的红唇,就像玉露团子上的梅花印,让人格垂涎。
“小殿下醒了?”洛卿龄为了掩饰尴尬,刻意转移话题。
“没睡,”秦砚珩低下头,抬手理了理微乱的头发,漫不经心说道,“你老看着本王,把本王吓得不敢睡觉。”
这是人话吗!
洛卿龄原本快要闭上的眼睛又睁开,她瞪着眼前这位没脸没皮的小殿下,半晌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不为什么,只因为她刚刚也确实是在看他。
但他为何老纠结这件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