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陵顺着他的意思摊开手心。
纱影约绰下,人唇角微勾,指节舒展,一捧瓜子仁跳到谢玉陵掌心。
连泯送完瓜子仁起身离开。
谢玉陵留在原地,盯着两手剥好的瓜子仁出神。
最后,两口闷了。
连泯带着那顶斗笠,大摇大摆地在武场转悠。
悠着悠着,就假装漫不经心地晃到墨家席位边上。
墨羽尘今日如常将那群庶弟庶妹赶走,独得一人清净。
墨宗主就坐在他身旁,与他并肩而坐的,是一位眉眼如画、面容纯善的女子。
被墨羽尘赶走的孩童们此刻就待在她这里。
连泯对这张脸有些印象,是墨宗主的第一位妾室。墨家没有正室夫人,许多事务都是交由她来打理。
墨父举杯饮下口清酒,二人不置一词、各自熄声。
连泯心道这爷俩真像有什么前仇旧恨,两辈子都没听他们说几句话。
不成想今日还真真走运,让他听到了。
墨父的眼神偶而朝墨羽尘的方向一瞟,墨羽尘视若无睹。
在目光落上人空荡荡的指腹时横眉问道:“东西呢?”
墨羽尘淡飘飘地瞥一眼,开口道:“丢了。”
“丢了!?”墨父顾不上礼数,站起身来质问道:“丢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仍旧是满不在乎的语气。
墨父的脸色变了又变,死咬着牙,好像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快要活活憋死。
身边女子见状忙扶住他的衣袖,出言劝抚。
墨父缓缓坐下身,气恼道:“你如何能把那东西丢了?”
墨羽尘整个身子靠紧椅背道:“你不在意,我也不在意,你不要,我干嘛像宝一样收着。”
“我……你……”墨父满腔话噎着,支吾半天也终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
连泯啧啧称奇,今生用谢玉陵这身子一瞧,果真有许多前世不知的新颖之处。
一只耳朵听着两人打哑谜似地互呛,另一只耳朵簌地听到一支羽箭凌空之声。
眼神看过去,便见武场东边人头攒动,众人围拥处,是三人。
青衣白衣两位少年挽弓搭箭,数丈远的箭靶上已有四支箭正中红心。一青衣人立于其侧,闲神注目。
连泯挑眉,谢玉陵也恰巧这时来到。
连泯道:“现在可认得出?”
谢玉陵道:“青衣二人是苏氏旁系之子,苏梓明的表亲;白衣人是苏家门下辅属方氏长子。”
连泯拍手赞道:“这仙家公子真不是谁人都担得起的,数千号人好像就没有你不认识的。”
谢玉陵假装听不出他话里的调侃道:“自小接触,与我们是日常事务,所以清晰。”
说罢,静声看戏。
箭靶之上,径寸红心被四支箭钉死,箭羽交叠,不露一丝空隙。
青衣少年取箭搭弓,扎步提腕,满弓蓄势,神色肃然。
放箭。
咔地一声,折断两尾箭羽,稳中正心。
四周人起声叫好,青衣少年眉目生喜,谦言道:“玩弄伎俩罢了,与墨公子一比真是班门弄斧,公子箭术才真乃仙门无双。”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齐齐定在墨羽尘身上。
连泯瞠目,兴趣盎然地同道看去。
墨羽尘方从与墨父的呛讽中平淡下来,骤见此景,神情间的傲气凭添几分玩味,身姿舒朗甚至闲适到有些许桀骜。
偶一抬手,指尖灵力稍聚,乌羽飘飞,翩然翻落,行迹化作一支灵箭被墨羽尘拈在两指间。
腕臂轻挥,灵箭随即脱手,乍似有苍云为伴,风鸣箭唳。
咔!靶上第五箭被从末端斩过,劈做两半,坠地。灵箭转而消逝。
周遭寂寥无言。
墨羽尘道:“不需要你告诉我。”
连泯一看,那三人的脸色真可谓精彩非常。
他因笑道:“苏梓明竟还有这样的傻亲戚?”
谢玉陵回:“依稀记得儿时他们关系不错,只是后来疏远。”
连泯道:“为何?苏梓明成长了?觉得丢人现眼。”
“你不要妄加揣测。”谢玉陵提醒。
连泯努努嘴,一回头,笠上纱拂过谢玉陵的鬓角耳侧,惹人乱神。
少顷才与连泯看向一处。
苏梓明不知何时挪到墨羽尘身侧坐下,斟酌道:“墨公子,昨夜之事在下多有冒犯,愿求公子原谅。”
墨羽尘将桌上糕点换了两下位置,答道:“苏公子既觉对他人有所冒犯,就少做好面强撑之事。”
苏梓明嗫喏道:“是,在下往后注意,只望公子莫要介怀。”
墨羽尘乜他一眼,道:“介不介怀是我的事,和你又没有关系,急切切地跑过来就为这事?那我今日要就说我介怀,介怀一辈子,你准备跟我道一辈子欠?”
“……抱歉。”
墨羽尘砸声,连泯和谢玉陵掩面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