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昭音盯着花掌柜颤动的手指,又摸了摸花掌柜的脉搏,叹了口气道:“估计一时半会还醒不了。”
“啊……” 众人一阵唏嘘。
“搬去卧房吧。”吴昭音的声音盖过绣娘们的私语,目光扫过立在墙角的跛脚马夫。那人正低头整理着绳索,青布衣裳洗得发白。
“我来搭手。”马夫抬头时,左眼角泪痣在烛火下泛着微光。虽然他腿上有疾,但他步履轻柔,抱起花掌柜的动作更是轻得像捧着一帘春水,腰间铜铃随动作轻响,铃身刻着并蒂莲,红丝线缠了三匝,末端还打着个双鱼结。
吴昭音别过眼神,转眸间发现此刻的连枝也在盯着那铃铛,脸颊还泛着一丝红晕。
卧房内窗明几净,当花掌柜被安置到绣着海棠花的床榻上时,绣娘春桃突然尖声叫起来:“师傅袖口有胭脂!”
月白缎面上的朱砂斑点如溅落的桃花,在烛光下泛着珊瑚色光泽。
绣娘月青出声道:“花掌柜素日连香粉都不用,生怕污了绣线,何况是这色泽浓烈的胭脂。”
吴昭音凑近闻了闻,鼻间突然窜入熟悉的檀木香。
“除了连枝,谁还敢用这颜色?”绣娘春桃轻声地小心翼翼地说道。
“上个月师傅才烧了她半匣子胭脂,昨儿她又偷偷买了新的!”绣娘月青忿忿道。
其他绣娘们霎时噤声,目光齐刷刷投向连枝。
吴昭音记得,昨日里路过绣房时,曾听见连枝用花掌柜的腔调训人:“丝线分十二色阶,针脚须如游丝……”语调学得惟妙惟肖,而此刻却只剩惨白。
“你们看我做什么?”连枝脸上胭脂未褪,与花掌柜袖口污渍别无二致,“就算我用胭脂,难道还能拿绣线勒死师傅?”
吴昭音思忖片刻,向苏彦清躬身道:“大人,眼下嘈杂,为免扰了花掌柜静养,可否请一干人等暂避?只留大人与我还有——连枝即可。”
“好。”苏彦清扬声吩咐道,“其余人等各归其位,我的人在外听命即可。”众人闻言,陆续退出了卧房。
等众人离开后,吴小心温声向连枝问道:“你今早是否与花掌柜吵过架?”
连枝身形一震,发间螺钿簪子滑落半截:“是,我今早又顶嘴了,师傅掌掴了我,所以袖口沾了我的胭脂,可——可我平常任性的还少么?师傅似姐似母,我怎会因此要杀……我说都说不出口的!”她伤心地捧着自己的脸,忽然抓住吴昭音的手腕道:“对了,我还想起一事,俞家那单绣活,师傅本不想接的。”她忽然凑近低声说:“我亲眼看到的,那俞管家拿绣坊安危威胁了花掌柜!”
屋内气氛骤冷。
“俞家的事,我们自会查。”苏彦清目光扫过屋内,“除俞管家外,可还见过其他可疑之人?”
“其他可疑之人?”连枝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领。
吴昭音接口问道:“亦是说,你见花掌柜之前,可曾见人从她房中出来?”
“不曾……”连枝眼神闪烁,声音低了下去,“那之前……似乎只俞管家来过。”
苏彦清紧追不舍:“俞管家走时只身一人?那绣品他如何带走的?”
“俞管家年岁大了,是租轿子走的。花掌柜还让马三哥送了他一程。”连枝脱口而出道。
吴昭音眸光微凝:“如此说来——马三也见过花掌柜?”
“……嗯。”连枝抿紧嘴唇,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摆手道:“但定然不是马三哥,他连鸡都不敢杀!”
吴昭音颔首应道:“明白了。”又温言安抚连枝几句,便让她退下了。
烛火将苏彦清与吴昭音的影子投在屏风上,如两柄出鞘的刀。
“马三……”吴小心喃喃自语道。
“茹姑娘怀疑马夫?”苏彦清以指尖极轻地托起花蓉的腕子,又凝神审视那纤细脖颈上触目的勒痕,眉峰紧蹙。
“那马三好生奇怪,总觉得他不像个马夫。倒像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