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年纪也不像,真是奇怪。
姜月萤暂且将诸多疑惑压下。
沉默落针可闻,所有官员屏住呼吸。
互瞪片刻,两人同时收回放肆逡巡的视线。
谢玉庭打了个哈欠,朝对面的姜月萤眨眨那双含情的桃花眼,意味不明地摇着扇子离开。
留给众人一个逐渐远去的背影。
谢玉庭走后,灰头土脸的李闫立马站起身,眼底是藏不住的怨毒。
姜月萤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下,不管怎么说,今日总算是动手打了人,对方都被踹的一身泥,这样应该够恶毒了吧?
幸好打的不是无辜的人,姜月萤心情舒畅不少。
连带着看梁国这群官员都顺眼几分。
她在驿馆门前板着脸僵坐,吹了两个时辰的小西风。底下的官员陪她干耗,有人偷偷命人出去传话,没过多久,圣上的口谕终于传来,安排安宜公主暂居皇宫别苑。
姜月萤猜得没错,梁国并未真的打算让她住驿馆,这事儿若是闹大开来,梁国难免背上小肚鸡肠的名声,所以只是膈应膈应人罢了。
兵力相差不大那些年,梁姜两国身为邻国,在五国里互相征战最为频繁,两国的百姓互相仇视,不小心偶遇总要大翻白眼。
可惜世上没有永恒的势均力敌,近些年姜国军营里爵位塞满了世家大族的公子哥,成日里偷懒磨滑,拖垮了不少队伍,自然打不过日渐兵强马壮的北梁。
两边斗了这么多年,北梁逮到扬眉吐气的机会自然多番为难,只是苦了她这个远道而来的冒牌公主。
没有真公主的好命,只配替她吃苦。
前往别苑的路上,姜月萤在马车里抱起自己的小腿,垂着脑袋揉了揉脚,太疼了……踹个人好疼……
她小脸委屈成一团,无人之时才敢显露丁点脆弱。
小臂微微刺痛,撸起袖口,姜月萤眼睛瞪得圆润,谢玉庭攥过的地方居然红了一大片,在白皙的肌肤之上突兀明显,宛若白瓷蹭上一抹朱砂,形状是几枚指痕。
该死的谢玉庭。
居然要嫁给这种人,姜月萤努努嘴,心里一百个不愿意。
可三日后大婚已成定局,无人可阻。
……
东宫,锦鲤池。
粼粼波光一圈一圈,锦鲤游弋,钻出水面。
谢玉庭斜倚高大的银杏树,锦绣衣袍微微松散,指尖捏着鱼食往池子里抛,红色鱼儿争先恐后跃出水面,争夺为数不多的珍馐。
站在他身后的冷面少年突然开口:“殿下踹李闫是因为他说你烂泥扶不上墙?”
“小琅真聪明。”谢玉庭故意把鱼食往远处抛,鱼群瞬间往后流窜,“毕竟我早就看那老头不顺眼了,说来还得感谢姜国公主给我机会,若是换了平时父皇又得教训我,今日乱成一团怕是顾不上这点小事。”
玉琅点点头,冷淡的面容露出一点属于少年人的疑惑:“可是殿下不是出过气了,为何还不高兴?”
“从哪儿看出来我不高兴?”谢玉庭反问。
玉琅抿唇:“直觉。”
谢玉庭摇着扇子扇风,整个人懒洋洋的。
“你觉得我和那位公主可般配?”
玉琅立马摇头:“她是坏女人。”
跋扈公主和纨绔太子成亲必定闹得鸡飞狗跳,知道这桩婚事乃是孽缘,梁帝仍旧执意把联姻的“好事”留给谢玉庭,玉琅敛下眉目,替自家主子感到不值。
他曾奉命查过那位姜国公主,做出的事岂止是令人发指,她甚至连自己的乳母都说杀就杀,没有半丝人性可言。
他的主子应该娶一位温柔小意、聪颖□□的太子妃,两人互相扶持,恩爱缠绵。现在却因为一桩联姻,毁得彻彻底底。
玉琅越想越气,脸色冰冻三尺。
谢玉庭喂够了鱼,扭头回望,发现自己的侍卫冻成了小冰块,噗嗤一声笑出来:“小琅,又不是让你娶,脸色怎这般难看?”
“还不如让我娶。”
玉琅万分懊恼,都说贴身侍卫可以为主子分担一切痛苦,凭什么不能替主子娶媳妇儿呢?自己真是没用,帮不了自己的主子。
一双眉皱成沟壑,稚嫩的脸上映出与年纪全然不相符的神情。
对面的谢玉庭被他苦大仇深的模样逗得乐不可支。
凉风催人,不知不觉云边染昏黄。
谢玉庭站起身,银杏树颤动枝叶,几片金黄色的银杏叶坠入池塘,扩开层层涟漪,惊动摆尾的锦鲤。
“殿下,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吗?”
谢玉庭收拢掌心折扇,摇摇头。
眸光一沉,潋滟若春水的桃花眼霎时冷下来,轻佻之气荡然无存,语调陡然严肃。
“无妨,待到时机成熟休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