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花镜映照一张娇美的芙蓉面,姜月萤眉眼生得淡,尤其一双柳叶般的细眉,如烟云浅浅勾勒,用要用最深的黛笔描画才够清晰。
身前小宫女瑟缩肩膀,小心翼翼给端坐镜前的姜月萤涂抹胭脂,描摹细眉,她动作不敢太大,生怕惹恼了随时要人性命的主子。
姜月萤认出此人就是那日险些挨打的小宫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之前跟在姜玥瑛身边模仿一言一行,从未见过这个小宫女。
“奴婢蒲灵,跟在殿下身边已有三个月……”
“本宫怎么不记得你?”
小宫女面色煞白,立马跪地求饶:“求公主饶命,奴婢已在思过堂跪足了十五日,绝不会再冒犯殿下!”
她的泪花溢出眼眶,嘴唇不住颤抖。
思过堂乃是安宜公主宫内独有的惩戒室,犯了错的宫女都会被丢进去罚跪,看来那三日着小宫女正在受罚,故而不晓得宫里其实有两位公主。
罚跪十五日怕是膝盖都肿了,如何还能再跪?
姜月萤下意识伸手,不到一息,施施然收回,装作无事发生。
在蒲灵眼里自己就是姜玥瑛。
真正的安宜公主可不会把人扶起来。
少一个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就少一分危险,她抬了抬下巴,指使道:“还不快去把盖头拿来。”
蒲灵如获大赦,踉跄着站起身子,急匆匆捧回绣着金丝鸳鸯纹样的大红盖头,弯腰呈至姜月萤面前。
今日是姜月萤与谢玉庭成亲的日子,两国联姻并非儿戏,万不可懈怠。
姜月萤睃一眼,冷淡道:“嗯。”
蒲灵会意,轻拿起红艳盖头,罩住皎若明月的清秀面容。
恰时大宫女青戈从外推门而入,快步上前扶住姜月萤的手,引人出门:“公主,吉时已到。”
砰砰噼里啪啦。
整座宫苑红绸挂彩,从屋门口一路铺红至殿门,殿外锣鼓喧天,礼乐鞭炮齐鸣。侍女们纵列两侧,手里提着红彤彤的照明灯笼,橘色光芒互相映衬,落在地面裙摆,好似泼了一层油彩。
最前方的侍女往四周撒花,由于是东宫娶亲,娶的还是姜国公主,成亲的礼仪自然与民间截然不同。
民间注重热闹,要拦门障车,新郎作催妆诗,新嫁娘拜别父母,哭上一哭才算圆满。
皇家成亲唯独讲究威严,因此免去许多繁琐的民间仪式,仪仗队奏乐迎新娘出宫门,由于姜月萤双亲不在场,连拜别都省了,迈出宫门径直上花轿,前往东宫。
姜月萤坐在轿内,眼皮心脏跳得厉害,仿佛即将前往的不是东宫,而是龙潭虎穴。
想起与谢玉庭的初见,不禁头疼不已。
说实在的,梁国这位太子殿下是她最不擅长应付的类型,他的举止不能按照常理推断,言行更是佻达无忌,姜月萤实在害怕在此人面前露出马脚。
深思熟虑下,她决定尽量少跟谢玉庭接触。
减少接触倒也不难,二人本就是联姻,没什么深厚情感,亲密绝无可能。
再者说谢玉庭一向爱寻欢作乐,想必不会对她有多大的兴趣,顶多挑衅个几日,兴致淡了自会去寻他的红颜知己们。
谁会跟敌国联姻的公主真心实意过日子?
井水不犯河水,相看两厌最好不过。
不过身为太子妃,夜里与太子共处一室又该如何,姜月萤攥紧手指,心里琢磨寻个什么由头跟谢玉庭分寝而居。
“落轿!”
吆喝吓得人一哆嗦。
思绪打断,姜月萤倏地回神。
深吸一口气,缓步下轿。
太子妃的喜服样式繁琐复杂,光是裙摆就层层叠叠厚重无比,使人迈不开步子,只能小心翼翼挪动。
姜月萤从前都是穿着最简单的裙装,何曾穿过如此华丽且累人的衣裳,因此走路姿势难免怪异,为了不被人看出穿礼服的生疏,只好踮起脚尖缓慢前行。
身后有宫婢低声提醒:“太子妃,需要再快些,否则会误了吉时。”
姜月萤心里默默嘀咕,什么吉时不吉时的,在场有谁真把这场虚伪的联姻当回事了?
步伐加快。
东宫的门槛极高。
姜月萤低头仔细瞅着地面,生怕不小心踩到裙摆出丑,就在这时,一双修长骨骼分明的手落到她手边,示意她搭上去。
袖管艳红如火,手指带有薄茧,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太子谢玉庭的手。
新郎扶着新娘下轿走路理所应当,可是这举动出现在谢玉庭身上就很古怪,这家伙有这般好心?
姜月萤半信半疑,但为了不摔倒只好把手搭上去——
岂料还没碰到他的手背,谢玉庭立马把手收了回去。
姜月萤懵了。
不到一息,隔着红盖头,那双修长的手再度伸到她面前,姜月萤下意识把手覆上去,结果谢玉庭故技重施,又把自己的手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