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此前经历的暴雨使得海面翻起惊涛巨浪,那么彼时大海传来的闷声低吼就像是被撕裂一般疼痛地叫喊。
“触礁了!”
只见船头右侧的海水比其他地方更深一些,有经验船员一瞧便知,这是海底暗礁,但是此刻发现已然来不及。福船被礁石剐蹭,船头往左侧急速歪斜着,连同船身都有些倾倒。
不一会,甲板上冲出来几个人。
“发生什么了?”孙哥冲在最前面,双手握住栏杆往下看。“是暗礁。”
后头紧随的许恒闻声脸色一变,“暗礁?此处离镇子已经没有多远,而且这段航线我们曾走过,未曾见到此处有暗礁。”
“许是来时避让开了。”孙哥思索片刻,又道:“或许是之前暴雨,让底下的礁石移动了也有可能的。我先找人去检查船身的破损情况,大人,还得麻烦你通知一下淡月姑娘,做最坏的准备。”
最坏的准备,便是弃船。
许恒眉头紧蹙,点了点头。
天色虽已放晴,但太阳依然被层云所遮盖。往海里望去,深邃的蓝色深不见底,暗礁处与旁处的海水颜色划开分明。船头剐蹭到此处,随着一阵一阵海浪而产生的震荡,福船继而发出悲鸣。
当许恒叩响淡月屋门之时,她已经穿戴整齐了。
屋门从里头被拉开,迎面的温柔女子神色关切。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许恒如实相告:“船触礁了,最好去甲板上待着。”
“好。”她说着便迈出门槛,准备反身关门。
身后的男人提醒道:“身上可有重物?”
重物?
她身上就连平常的簪子都没有,而盼儿带给她的衣衫里头,都是平日她爱穿的轻便衣衫,唯一重的是外头披着的外衫了。
她纤细的手勾出好看的兰花指,将外衫轻轻捏起,“这个算吗?”
透过被提起的外衫,他注意到若是外衫褪下,怕是连顷刻间的寒风都抵挡不住。如此看来,若是真要弃船,她在海里头怕是要冻成冰人。
“等我一下。”
许恒交代了一句便转身回屋,留下淡月一个人疑惑着。
只听从身侧他的屋里传出一阵阵衣衫被撕扯的声音,这让在廊间等候的她更加疑惑了。
他在里头干嘛?
他在对衣服做些什么?
为什么又让她在外头等着?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很整齐,冬季的衣衫也没有露出里头白嫩的肌肤。
她的脑海蹦出一些与此刻不符的念头,却怎么也和船触礁一时搭不上边。
好在许恒很快出来,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只见一件纯白色的长衫被递出来,衣袖和下摆的位置还有明显被撕扯过的毛刺残留。瞧着布料是纯棉的,定是比她身上有些绸缎点缀的衣衫更为保暖。
不过,这不是他的衣服吗?
这是什么意思?
见她迟迟没有伸手接过,许恒解释道:“我这只有一件没穿过的内衫了,只能让你将就一下。我大概按照你的身形裁剪了,如果不合适再告诉我。”
淡月眨巴着杏仁眼睛,本就眼白较少的眼眸,此刻显得无比可爱。
“大人是让我穿你的衣服?”她边说着边歪着脑袋。
也是。
许恒压根就没解释为什么要她穿他的衣服。他意识到这一点,一双大手也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只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船触礁是大事,万一这个船损坏的程度过大,最坏最坏的程度是弃船。那个,我看你穿得太少了,海水很凉,还是换上保险一些。”
淡月终是理解眼前高大男人的用意。
是她的错觉吗?
自从他知道她编排的身份后,对她的关心好像在一点点增多。
若是曾经的她,早已经对这样的男人沦陷了。可她已经变了,这样的好意,只会让她觉得这人在别有用心。
淡月面色很是温柔,仅仅只有眼眸没有丝毫温度,她看着许恒。
这辈子,就连崔将军的义妹这样的身份,他都想凑上一凑吗?
“多谢。”没有温度的语气。
现下换作许恒在廊间等候,他的身子怔在原地,看着被关上的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