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天出院时，程越站在窗前整理衣领，新换的衬衫完美遮住了锁骨下的凸起。当姜浅柠把药盒塞进他背包时，他突然按住她的手："明天..."喉结滚动了下，"实验室见。"
阳光穿过他耳廓，照出细小的绒毛。姜浅柠突然发现，他病号服第二颗纽扣不见了——正是她前天不小心扯掉的那颗。
林教授在门口咳嗽一声："车来了。"他的目光扫过程越捏着的出院小结——那页被反复折叠又展开的纸张边缘，露出半截银杏叶书签的叶柄。
术后第四周·神经调控中心
程越的指尖在刺激器表面无意识地画圈，齐主任将程控仪贴上去时，金属的冰凉让他肌肉瞬间绷紧。
"阻抗4.2kΩ，阈值电流0.8mA。"齐主任调整着参数，监护仪上的心电图突然出现频发室性早搏，"刺激强度调到1.0mA试试。"
电流增强的瞬间，姜浅柠看见程越的右手拇指开始节律性震颤——每秒三次，精确得像台故障的精密仪器。他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声音突然沙哑："左侧...视野有闪光点。"
"典型的过度刺激症状。"林教授立即调低参数，"迷走神经刺激激活了蓝斑核-杏仁核通路，导致视觉皮层异常放电。"他示意姜浅柠记录，"以后每次调参数都要监测视野变化。"
程越突然抓住姜浅柠的手腕，把她的指尖按在自己颈动脉上："数脉搏。"他的皮肤上有层细密的冷汗，"是不是...慢了？"
姜浅柠的秒针走过15下，心率只有52次/分。她立刻掏出随身磁铁，却被齐主任拦住："不是刺激器问题！这是窦性心动过缓，迷走神经过度兴奋的直接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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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事件·图书馆
程越的咖啡杯翻倒时，姜浅柠正在三排书架外查文献。她听到闷响冲过去，发现他瘫在座椅上，面色灰白如旧报纸——平板电脑正砸在锁骨下的刺激器上。
"磁铁模式意外激活！"她扯开程越的衬衫，将备用磁铁贴在脉冲发生器上。程越的瞳孔已经扩大，但嘴角还在抽搐着试图说话："不...是...发作..."
校医赶到时，姜浅柠正用瓦氏动作帮他调节心律："深吸气—屏住—用力呼气！"程越的颈静脉怒张着，但心率终于从40回升到65。
"聪明。"急诊医生看着姜浅柠记录的发作前兆，"你知道迷走神经刺激会导致心脏传导阻滞？"
姜浅柠点头，手指还按在程越腕间："他右手小指抽搐5秒后，必然出现窦性停搏。"这个细节连程越自己都没发现。
参数调整期
“1.2mA要分四次上调。"齐主任在随访记录上标注阶梯式增量，"每次增加0.1mA，间隔72小时观察。"他看了眼程越微微发抖的左手，"震颤会在24小时内自行消退。"
程越突然将姜浅柠的记录本转向自己，指着她绘制的折线图："这里，发作频率下降13%时，我的手指震颤幅度正好是0.5mm。"他指尖点在坐标交汇处，"找到这个平衡点。"
林教授突然摘下眼镜："值得吗？每天忍受手指震颤就为多降低2%的发作风险？"
程越看向窗外飘落的银杏叶，叶片在阳光下呈现半透明的经络："您记得我母亲日记里写的吗？'今天打翻了庆峰的生日蛋糕'..."他的声音很轻，"那天的发作记录被血渍模糊了。"
姜浅柠的钢笔突然在纸上洇开墨点——她终于明白程越对精准数据的执念。那不是医学生的强迫症，而是一个儿子在时光长河里，为父母悲剧悄悄标注的防波堤。
出院后随访
初雪清晨的实验室，程越站在回廊拐角，白大褂肩头积了薄雪。当姜浅柠抱着标本盒经过时，他突然侧身挡住去路。
"手。"他递出那个总随身携带的保温杯，杯盖已经旋开——55℃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成雾。 姜浅柠接过时，他的食指突然轻叩杯壁："听。"
金属杯身传来极细微的震颤，与远处医学院钟声形成奇妙共振。
"迷走神经刺激器的频率..."他声音低得几乎被雪吸收，"上周调成了和你的脑电α波同频。"
一片雪花落在姜浅柠睫毛上。她突然想起三个月前，自己伏在脑电图仪旁睡着时，程越曾悄悄调整过电极位置。
钟声第七响消散时，程越已经退到安全距离。只有保温杯留在她掌心，杯底贴着的便利签墨迹未干： "咖啡因会降低发作阈值，以后改喝这个。——C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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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家属公寓的楼道里，姜浅柠第三次整理手中的伴手礼——果篮的保鲜膜被寒风刮得沙沙作响，茉莉花茶的包装盒上凝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她刚要按门铃，一阵笑声突然从门缝里漏出来。
那笑声让她手指悬在了半空。程越的笑声。不是她熟悉的、在实验室里那种克制的低笑，而是毫无防备的、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开怀大笑。
"程程你看这张！你非要给流浪狗做心肺复苏——"
一个清脆的女声混在笑声里，像玻璃风铃撞碎冬日的寂静。
门铃按响后，开门的林教授让姜浅柠怔了怔——向来威严的系主任竟套着印有"主厨"字样的卡通围裙，右手锅铲上还沾着糖醋汁。
"浅柠来啦！"林教授眼角的皱纹堆叠起来，"你师母念叨你一整天了。"他接过礼物时压低声音，"月亮那丫头刚回国，闹得鸡飞狗跳的..."
暖融融的饭菜香扑面而来。客厅里，程越坐在沙发扶手上，一个扎高马尾的女生几乎整个人挂在他肩上，两人膝盖间摊着本泛黄的相册。姜浅柠注意到程越的左手虚扶在女生腰后——那是他防止癫痫发作时患者跌落的专业手势。
"姜浅柠。"程越突然站起身，相册哗啦滑到地上。
女生灵巧地接住相册，三步并两步冲过来："我是林月。"她握住姜浅柠的手时，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虎口有长期使用显微镜留下的茧，"爸爸说你能把程越的药量表背到小数点后两位？"
这话听着像夸奖，可姜浅柠分明感觉到对方拇指在自己腕骨上停留了半秒——临床常用的桡动脉触诊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