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一秒光年是个什么,放在全国都是响当当的企业,但结合当下境况,许秋立即联想到了什么,指着程予弛,因医院安静的环境不得不压低了声音,“是你找人打了我儿子?”
“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现在还敢把她的亲弟弟揍成这样送进医院了哈!真后悔当年没直接打死她算了。”她把这件事又归咎到方愫身上。
“妈!妈你冷静,是这个哥哥送我来的医院。”方靖一动又扯着脑袋上刚缝合好的伤口,“嘶”地一声。
许秋未见得有多疼这个孩子,她跟先前那个男人分开后,来了北城,在北城又找了个,三天两头挨一顿家暴,后来老方死了,方靖跑到这边来投奔她,整天光着个上半身就躺在沙发里,说三句话两句都是问她要钱,这男人不再当着方靖的面打她,但也许久没有再回家了。
此时方靖被打成这样,许秋冷静下来又开始后怕。
莫不是那群打死老方的人追到了北城来,她怕是要被这臭小子害死了。
“伯母,您先不要激动过早。”
程予弛从一旁公文包中取出一叠资料。
“这些,是方愫十三岁那年被遗弃的证人证言。”程予弛从资料上挑了几张出来隔着方靖的床铺,递给对面的许秋,顺便从床头按亮了灯光。
“这些,是方愫去德国手术的病例资料”
心理创伤评估、领养手续等一应材料。
“你什么意思?”许秋警惕道。
她看错了人,程予弛言行礼貌妥帖,像个绅士,是家庭优渥养尊处优的少爷,可他说出来的话,叫许秋背心生出一层冷汗,这分明是强盗,来索钱索命的强盗。
方靖只垂着脑袋,茫然看着搁在他面前的那些资料,上面密密麻麻的费用数字,后面缀着不属于人民币标识的符号,最后一排合计的数字高达六七位数,他不知道这个折算成人民币是多少钱,但总归对于他妈来说是个天文数字了。
程予弛又取出来一份协议,上面又是一堆数字,但方靖这次认出来,是人民币了。
“从方愫十四到十八岁,其间四年,容城的人均工资已经过公证处公证,这里是您需要补偿她的抚养费,按照容城人均工资每月的30%计。”
“这是笔小钱。”确实是小钱,相比起方愫的手术费来说,不算什么。
“你凭什么问我要抚养费!”许秋一巴掌拍在病床上,方靖“嗷”了一嗓子,“妈你干嘛!打到我腿了!”
“憋住吧你,咋不打死你算了。”许秋站起身来。
她拿起那些资料,咬着牙狠狠地撕成碎片,她说:“你休想,别说给钱了,她还得赔偿老子的医疗费,昨天把我打了,她赔偿我的都不够。”
“伯母,您别费心撕了,这些都是复印件。”程予弛面上没有笑,但许秋就是觉得他在嘲笑自己,嘲笑她像个小丑。
病房很安静,许秋不知道不是重症病人为什么还有监测仪器在滴滴响,方愫生病时她从未来过医院,现在看来医院果然是给她带来晦气的地方,撕毁的纸张四处散落,听见程予弛的话,她将手里的碎纸片狠狠丢在了病床上。
她心一横,扭着脖子抬起下巴哼道:“要钱是不可能的,死也不可能。”
“我当然不会为了这点钱就与您伤了和气,毕竟您是方愫的母亲,未来或许我还需要您的帮助,所以我是来解决问题的。”程予弛讲话语调低沉,在病房里显得温和柔软,在许秋听来,只觉得冰冷。
“令郎今日状况,仍旧是当年那伙人,会让他们不惜追到北城来讨债的,想必不是一笔小数字。”他讲话依然是妥帖礼貌的。“但您也知道他爸爸的死因。”
这话叫许秋心里凉了又凉。
“恰好,我就是那个有能力帮你们偿还的人。今天我可以为令郎支付医疗费,让他在这间医院里好好疗伤,我也可以为您安排一个比较舒心的工作。”
“同时,先前的债务,我还可以一笔勾销。”他最后拿出来了一份协议,一份对于许秋来说百利无一害的协议,“前提是,没有我的同意,你们谁也不准再出现在方愫面前,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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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愫和一行人玩够了出来,已经接近凌晨了,程予弛又打了一通电话,这一次,方愫听见了。
她看了眼手机,北城夜里风更大,方愫怕电话里的程予弛会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先钻进了衡济非那辆车的副驾里。
确保周边安静了以后,她才接听电话。
“小愫,睡觉了吗?”程予弛的声音又像是连续几日没有睡好似的沙哑。
她没有做好这个时候,这么多人等着她的情况下跟程予弛聊些什么,于是懒着声音说:“准备睡了。”
程予弛隔着车窗,看见了马路对面那一群喝得摇摇晃晃在人行道里喧闹的人群,和一早就钻进黑色大G的方愫,沉默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