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你在家把这几个字练会,我有事出去一下,晚上我们一起去扫盲班。”她交代完,又补充:“要是妈问起,就说我去捡柴了。”
然后,背起竹篓一阵风般杀到公社机关大院。
于是,便有接下来一番对话。
苏见欢捏着水杯的手发紧,面上犹豫:“祁公安,你还记得上次我说的话吗?”
见她有所顾虑的样子,祁江明温声道:“自然记得,你不要害怕,有什么都可以和我讲。”
良久,苏见欢点了点头,像是鼓足了勇气,小声说:“昨天,我家闹耗子了,所以养母让我来公社买耗子药。我走累了,正坐在街边休息时,听到旁边我们大队的生猪饲养员钱大爹拉着县畜牧兽医处的李兽医,让他来我们大队看看几头不吃东西的猪。”
“然后呢?”
“其实,我也没想偷听,他们自己在路边说话,我就听到了。”苏见欢“心虚”地说,说完又将话题扯回来,“然后那个李兽医说上午要去东川大队给难产的牛接生,说是来回要四个小时,接着还要赶往莲花大队看不能走路的驴,说太晚来不及去我们大队看猪,就和钱大爹约好明天一大早就过来看猪。”
听到这儿,祁江明熬了一夜的脑子有些迟钝,一时间还没从这件事联想到什么线索。
苏见欢见眼前的青年微微蹙着眉头,但没有不耐烦,便继续把余下的腹稿一口气抖出来:“祁公安,上次我说我猜测那个流氓很可能是经常下乡的放映员、收购员、兽医等职业的人,所以就特别留意这类人员,今天正好碰到,我想这也许是一条线索?就又来公社找你说一下,不知道有用没用?”
原来是这样?
祁江明恍然大悟,这确实能算一条线索,他郑重对苏见欢说:“苏同志,非常感谢你热心提供线索。”
这番说辞能被采纳,苏见欢也很开心,唇角两侧的梨涡深深,笑容明媚:“啊,不谢不谢,有用就好。”
送走人,祁江明快步折回办公室,将师傅请到走廊,把刚才的事向她详细汇报。
邵立英双手搭在栏杆上,先是莞尔道:“这小姑娘很机敏,是块干刑侦的料。”然后转头问自家徒弟,“你怎么想的?”
祁江明没有立刻开口,他知道每次师傅提问都是在引导他思考,不能草率回答。
须臾,他说:“第一,我应该向供销社核实,今早是否有一个小姑娘买过耗子药;第二,我应该前往清河大队,向大队的生猪饲养员核实是否有猪生病,是否找过兽医;第三,如果确实有明天有兽医来,我应该去蹲守一下那个兽医。”
邵立英眉眼逐渐严肃,“那如果你蹲守那个兽医,发现对方没有任何可疑行为呢?”
师傅的表情让祁江明心里一紧,又一时没想明白,硬着头皮说:“如果没有可疑行为,可以将人从名单上的嫌疑等级降一降,把更多注意力放在排查其他人上。”
邵立英眼神顿时变得犀利,严厉道:“回想今早你来找我说过的话,想好再回答!”
祁江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早上和师傅的对话回想一遍后,猛然醒悟:假设苏同志说的这个李兽医有问题,那他大概率会冲着上次作案未遂的姑娘去!
案犯的作案模式如果是甲地工作,乙地作案的话,那两地之间必定很近,莲花大队和清河大队不就很近吗?骑车仅仅半小时!
如此一来,完全满足他们推测的作案方式和作案条件。
那么,如果那位李兽医就是案犯,他不会选择明晚动手,反而会选择今晚!
祁江明懊恼羞愧地低下头,“师傅,我今晚就去清河大队蹲守。”
见他想明白其中关窍,邵立英脸色稍霁,拍拍他肩膀,“我听你们教官说,你在校期间就有过多次抓捕经验,还立过两次个人三等功,我相信你是有经验和能力的,去吧。”
“是!”他立正敬礼,大声道。
另一边,苏见欢慢慢走在回去的路上,她脑海里还在想流氓案的事,如果自己提供的这条线索,祁公安不重视,怎么办?
直到晚上结束扫盲班的课,在刘洪有恼怒的眼神下坚持把宋春染送回知青处,苏见欢心里都还在记挂这件事。
她躺在床上,闭着眼迟迟无法入睡,总觉得遗漏了什么。
黑暗中,她忽然睁开眼。
啊,她知道了!
如果那个李兽医明早过来,他必定不可能留宿清河大队,他工作的地方在县畜牧兽医处,下乡给牲畜看病只是他的工作内容而已。
往返平安县和清河大队,坐大巴车都要一个小时,骑车起码三小时,他要么还有其他工作需要留宿在附近,要么会回县里。
不,不对。
他至少两天没回县里,畜牧兽医处不太可能预先安排三天以上工作,连明天来清河大队给猪看病都是临时安排的。
他今晚在隔壁莲花大队留宿,而莲花大队和清河大队之间的距离十分近,往返很快。
所以,那个人渣极有可能在今晚来实施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