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乾见不得雪或隐这幅模样,他知道雪或隐这幅落寞的根源在于太霄真人,只是对此,他却无能为力。
他无法将太霄真人夺舍,也不能改变深埋在太霄内心深处的腐朽观念。在人间养儿防老他倒能理解,但于修仙界,养儿防不了老。他不明白太霄真人的那抹偏见到底从何而来。
几十年前雪或隐修为平平,太霄真人子嗣众多,他不喜不信任雪或隐也能理解。
但如今,雪或隐修为突飞猛进,成为新一代的领军人物,甚至改变了青城山在人间的名声。
他不明白,为何太霄真人还是将雪或隐当外人似的看待,可以说是浑身戒备。
可他由是该用雪或隐的时候仍旧用,只是没了父女间的温情,只有冰冷冷的交易。
眼下见雪或隐流露出的那抹悲伤,李玉乾忍不住安慰道:
“……师妹也别担心,这事也不是没有旁的办法。洞庭的人来或不来还没确定,派谁来也没有定数,这中间还有转圜的余地,郁道友……是定然不能囚的。”
青城山囚禁蓬莱少主,本就是件离谱的事,仙上四山中的其他两个,哪个听了不觉得荒谬。
这些年来,洞庭衰落的同时,青城和蓬莱一齐走向兴荣,像是并驾齐驱的两架马车,虽然行走的方向不同,但到了如今,两方的实力却是差不多的。
只在综合实力上,青城稍稍胜出,但这并不代表青城强于蓬莱,也不代表能够囚禁蓬莱少主。
李玉乾在青城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掌门对洞庭尤其尊敬,哪怕洞庭日渐没落也不影响其在太霄心中的地位,不论大事小事,都以洞庭为主。
但平日里便也罢了,这次却是有些荒谬,像是生病病坏了脑子。
正思考中,李玉乾腰间的玉佩一闪,随之便出现一道声音,与李玉乾一模一样的温润。
“元礼,带玄素来我这里喝上几盅吧,许久未见,让玄素陪为师聊聊天。”
雪或隐听到这声音就抬起了头,和李玉乾对视一眼,她眼中满是惊诧。
这声音来自李玉乾师尊寒山尊者,相较于普通修士,寒山虽是青城山的长老,却更像是顶着长老头衔的隐士。雪或隐可以见到李玉乾,却不常见到寒山。
寒山尊者非正事不会叫她,这时候让雪或隐过去陪他喝酒,或是有要紧的话要说。
雪或隐和李玉乾不再耽搁,起身就朝寒山尊者住所赶去。
他和李玉乾住的山头倒真是隐士布局,竹林石台,曲水流觞。雪或隐两人到的时候,寒山正在小溪边饮酒,就坐在长满青青嫩草的地面上,百无聊赖地喝上几口。
几只开了灵智却没能化成人形的白兔正在小溪的那端朝小溪上漂浮的空觞中倒酒,见到李玉乾回来了,那一对耳朵警觉地竖了起来,红红的眼球咕噜噜地转。
寒山察觉到有人来,正坐了身子,转过头笑眯眯地对两人招招手,让两人也入座,这看起来是真要喝酒的样子。
“……师伯,您找我可是有事?”
雪或隐犹疑一瞬间还是开了口问,她办正事办惯了,寒山也不是喜欢闲聊的性格,她想不如开门见山。
按照先前和寒山尊者相处的经验,这样问是没有问题的,但没成想,这次寒山听了雪或隐的问话却开玩笑道:
“怎么,若是没正事我就不能拉上你喝上几口?你和元礼可是要结契的,我既是元礼的师尊,你们也合该陪我喝上几盅。”
寒山喜欢酒,这是整个宗门都知道的事情。只是他虽喜欢饮酒,却不喜欢吵闹的场面,相较于让人陪着他喝,他更喜欢像是方才那样待在竹林里独酌。
因此寒山这话让雪或隐一愣,越发不明白他叫她过来是为什么了。
李玉乾见雪或隐罕见的局促模样,忍不住向寒山尊者道:
“师尊,结契的事还早,您就别拿我们开玩笑了。师尊不是想喝酒么,弟子陪您和两盅?”说着就从水面上拿起一酒盏仰头饮尽,将干净的杯底朝寒山示意一下。
寒山见李玉乾护雪或隐这么紧,忍不住撇了下嘴,被酸到了似的道:
“你倒是有眼色,这还没结契呢,就维护上了,平日里让你来陪我喝几倍都要你命似的,这次就主动喝上了。罢了罢了,为师不和你们开玩笑就是了。”
他这嘟哝的话声音一点也不小,雪或隐和李玉乾两人听了个清楚。
雪或隐心中倒是没什么,表情还算正常,在李玉乾喝酒之后也拿上一杯朝寒山敬了,就是李玉乾闻言却是有些尴尬,扭头看了雪或隐一眼,见她面色如常这才松了口气。
寒山果真不再开两人的玩笑,正了神色,重新看向雪或隐,开口道:
“玄素刚从宁山镇斩三尸回来,救了我们青城山的弟子也是辛苦。只是,听说宁山镇的那个三尸跑了?”
雪或隐一顿,脑中飞速旋转,嘴上不停,回:“是,晚辈不才,中途进来旁的三尸神,将她给救走了,晚辈正打算在宗门修整片刻,不日便离开将她们斩获。”
“被旁人三尸神给救走了?”寒山双眼微眯,似是在认真思考,却随意道:“那就意味着三尸神们有了联系,这可不是好事啊。”
雪或隐垂了头。
李玉乾朝寒山使了个眼色,寒山又道:
“三尸什么时候斩都不晚,你也别太累,毕竟更忙的事还在后面等你。青城山那么多弟子,不能总让你去人间斩三尸,也该给他们机会历练一下,免得在宗门象牙塔呆久了,生出了懒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