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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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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案之上,殿试前十名的卷子整齐摆放。

皇帝端坐龙椅,神情专注。

当他展开一份卷子,目光扫过那力透纸背、条理清晰的策论,看到“治沙之本,在于复植”、“筑堤束水,以水攻沙”以及“失其根基,不过癣疥之疾”等处,忍不住以朱笔在卷旁又添了一个圈。

“好!好一个标本兼治!”皇帝忍不住拍案赞叹,脸上是久违的振奋,“此子胸有沟壑,目光如炬,直指积弊本源!更难得的是,不仅有破有立,更有长久之计的担当!此乃济世安民之良臣!”他心中已将此卷定为魁首,状元之才,舍他其谁?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轻微而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内侍低低的通报:“太上皇驾到——”

皇帝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旋即恢复如常,立刻起身相迎。

年逾花甲、精神却颇为矍铄的太上皇,穿着一身盘龙补子常服,在贴身老太监戴权的侍奉下,步履从容地踱了进来。

他面色红润,须发虽白却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神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的慵懒与洞察。

“皇儿不必拘礼。”太上皇摆摆手,声音平和,“朕听张真人言,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走着走着,就逛到你这里来了。听说昨日殿试刚毕?可有什么锦绣文章,让朕也瞧瞧新鲜?”

他的目光随意地扫过御案,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皇帝面前那份画满了红圈的卷子上。“哦?这份卷子,皇儿似乎颇为属意?”说着,竟不等皇帝回答,便随手拿了起来。

皇帝心中微沉,面上却不动声色:“父皇请过目。此子论黄河水患与民乱,鞭辟入里,见识非凡。”

太上皇起初只是随意浏览,渐渐地,目光变得专注起来。他看得不快,却极为仔细,尤其是看到关于森林砍伐导致水土流失、固沙造林为治本之策以及王景治河效法的段落时,眼中精光闪动,竟忍不住微微颔首。

“嗯……追根溯源,直指根本。不尚空谈,有古大臣之风!”太上皇放下卷子,脸上露出难得的赞许之色,直接问道:“这是何人所书?如此见识,实乃济世之才!”

皇帝见太上皇也如此欣赏,心中稍定,立刻道:“父皇慧眼!儿臣亦觉此子才堪大用,正欲点其为本科状元,以彰其才。”

侍立一旁的戴权,如同太上皇肚里的蛔虫,早已将这份卷子的底细摸清,闻言立刻躬身,声音又轻又稳地回道:“回两位陛下,此卷乃宁国公府贾敬之孙,贾珍之子,贾葳所作。”

“贾葳?”太上皇花白的眉毛微微一挑,“那是贾代善的……”

“算起来,是荣国公的堂曾孙。”戴权马上给出辈分。

太上皇沉吟片刻,似在记忆中搜寻:“朕记得……当年贾代善还在时,曾豁出老脸,跪在朕面前,求了一道恩旨,请动了告老还乡的老院正周太医……说是为了一个胎里不足、几乎夭折的曾孙?难道……就是这个贾葳?”

“正是此人。”戴权脸上堆满恰到好处的恭敬笑容,“太上皇您当年一念仁慈,恩泽广被,这才保下了这棵好苗子。若非您当年的恩典,陛下今日,怕也难得此济世之才啊!”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不动声色地将功劳归于太上皇当年的“恩典”,又恭贺了皇帝得此人才。

太上皇听了,脸上果然露出一丝追忆与感慨,但随即,那丝感慨便被一种近乎固执的、属于老年人的笃信所取代。他沉吟片刻,缓缓摇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状元,不妥。”

皇帝心头一紧,面上露出不解:“父皇?此子才学见识,俱是上上之选,点其为魁首,正可激励天下士子,为国储才啊!有何不妥?”

“皇儿啊,”太上皇看着儿子,眼神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洞察和固执,“你只看到了他的才,却忘了他的命。这孩子,是周老太医当年从阎王殿门口硬拽回来的。命格轻飘,根基浅薄,如同琉璃盏一般,看着剔透,实则一碰就碎。那‘独占鳌头’的状元名头,是汇聚天下文运的魁首,是承载国运的瑞兽。这滔天的气运与名望,他一个胎里不足、靠药罐子吊命的娃娃,如何担得起?强行加身,非但不是福,反而是催命的劫数。只怕这文魁星还没捂热,人就……”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怕贾葳福薄,承受不住状元之重,反而折寿!

皇帝心中不以为然,只觉父皇年迈,愈发迷信这些虚无缥缈的命理之说。

一旁的戴权察言观色,立刻上前一步,躬身赔笑道:“陛下息怒。太上皇此言,皆是出于一片慈爱保全之心哪!老奴听说,这贾葳高中会元时,他父亲威烈将军打算广发请帖大肆庆祝,结果硬是被他爷爷贾敬因为命格一说给拦下了。太上皇也是全了贾敬老爷一片护孙之心,更是保全这难得的人才啊!”

太上皇也顺着戴权的话,拍了拍皇帝的手臂,语重心长地补充道:“况且,皇儿啊,无论是状元,还是榜眼、探花,入了朝堂,便都是你的臣子。只要你重用他,让他施展胸中所学,为国效力,一个虚名头衔,又有何差别?”

在太上皇眼中,臣子只有三种:能替他或皇帝办事的,不能办事的,以及用来敲打那些能办事的。贾葳显然属于第一种,值得保全。

皇帝看着太上皇笃定的神情,听着戴权滴水不漏的劝说,心知此事已无可更改。

皇帝点了点头道:“勋贵子弟向来容易高傲自满,本就不宜太过嘉奖,儿臣看他形容俊美,点为探花很是得宜。”

太上皇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但一时想不起来,见他不再坚持,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又闲聊了几句,便在戴权的搀扶下,慢悠悠地踱出了文华殿。

殿内恢复了寂静。皇帝独自坐在御案后,目光再次落在那份画了九个红圈的卷子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朱笔。

殿外,戴权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太上皇走在宫苑的甬道上。

太上皇望着远处宫殿金色的琉璃瓦顶在阳光下闪耀,忽然轻叹了一声:“岁月如流……当年那个在襁褓中奄奄一息的小儿,如今竟也能在这殿试之上,写出这等经世之言了……”

戴权立刻堆起十二分的笑容,声音又轻又暖:“哎哟,我的陛下,您这说的哪里话?您龙马精神,比好些个年轻人都硬朗,在您跟前儿,岁月它敢催您吗?它绕着您走呐。”

“呵,”太上皇被这露骨的马屁逗笑了,虚点了一下戴权的脑门,“你这老货,就会拣好听的说,近谗言的本事倒是越发精进了。”

戴权嘿嘿笑着,连忙否认:“奴才这都是肺腑之言,哪敢欺君。”

太上皇懒得理他,想到刚才的儿子,心下无奈:“一转眼,栋儿都这么大了,怎么遇事还是这般……不够持重沉稳呢?”

戴权眼神一闪,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轻柔:“依奴才浅见啊,那是您这位父皇,从前把路铺得太顺,把风雨挡得太严实了,事事都替他想周全了,他自然就……不愿意长大,总想着在您这棵参天大树下躲着风躲着雨呢。这正说明陛下他至纯至孝,心里头永远念着您的好,依恋着您呐。”

太上皇脚步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琢磨的复杂光芒,似有追忆,似有感慨,最终化作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回荡在空旷的宫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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